父亲就是垂挂和悬系他的枝叶,而母亲,则是孕育和滋养他的根系。
果实仰望枝叶,是因为它渴望枝叶的支持,枝叶能够赐授它升高的阶梯,升向属于它的天空;果实俯视根系,是因为它需要根系的呵护,
根系能够给予它降落的归宿,落到属于它的大地……
所以,果实往往会在树端的阳光下微笑,而最终在树下的泥土里长眠……
……这一切多好。
果实、枝叶、根系,以血脉联结彼此,以亲情恋慕彼此。
这一切真的,真的,多好……
可是,失去了血脉的话呢?徒有亲情的话呢?
会是什么样子?
它们之间,会是什么样子……
仲任站在窗边,伸出手,接住了一朵在风中无助飘飞的雪花。
找到归宿的雪花,像只快活的小鸟,亲昵地在她掌心一啄,倏忽化为一滴温柔的泪,顺着她的腕,流入她袖中,流入她心底。
她怅然若失地盯着滑过肌肤的那道水迹,忽然受不住刺骨严寒一般咳嗽起来,密切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侍女们赶紧上前,搀扶她重返床榻
休息。
临风收回视线,在她没有发现之前,默默地退到由屏风隔开的外殿。
服人坐在火边,翘首举目,研究嫂嫂的神色。
“母亲的情形仍然不是很好吗,嫂嫂?”很快,服人得出了结论。
“不。”临风想了想,“我认为母亲已经好多了,她只须多加调理,即可恢复健康。……宝音呢,她怎样了?”
服人摇头:“每天除了吃睡正常以外,还是痴痴迷迷的,总念叨着些听不懂的东西。”
临风陷入沉思。
“今日,司徒再次向兄长请求诏令巫卜入宫驱邪,兄长不答应……”服人犹豫了片刻,“嫂嫂,我不明白,兄长为何不试试这个法子?金
石、汤药,没一样能对母亲的病生效的,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司徒的建议。”
临风嘴角浮起一缕苦笑:“那等同于承认宫中有妖孽作乱,而只有君侯无道,才会发生此等异事。”
服人意识到失言,羞赧不已:“嫂嫂,我无礼了。”
“弟弟,别介意。”临风鼓励服人,“你得相信,我们祭祀社稷,供享宗庙,无一处不妥帖周到;料理百姓,辟防疆域,无一处不竭心尽
力,哪点会教上天震怒,遣降妖孽?母亲必然脱离困厄,逢凶化吉。”
服人不吭声。
临风见状,故意掀起竹帘的一角,让寒风裹着雪粒扑进屋里。
“冷!”服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临风展颜道:“风是来吹散你的忧愁的,你小小年纪背负太多,一会儿路也走不动啦。”
服人看着临风的欢容,心头一动,果然堆积的忧愁仿佛去了大半,周身轻松好些:“……嗯。”
“傅父来啦。”宫门处,寺人宣进。
话音一落,公子养表情郑重地走到临风、服人面前。
“君夫人在?公子也在?”与二人心不在焉地打个招呼后,公子养沿着屏风来来回回踱步,等候侍女代仲任邀他入内。
临风会意,领服人出殿,迎面又与师雍遇到。
“师雍,母夫人在和养叔谈话。”临风叫住他,“你有何事来报?”
师雍闻得临风声音,站稳脚跟,推开扶持:“君夫人,小臣总算找到了您!君侯同司徒在桐宫吵起来了……”
“姐……君夫人!”正在临风大惊之际,另一侧的回廊上,黑耳飞奔而至,“刚才顺替宝音诊疗的时候,被猛地发了狂的宝音刺伤!她闹
得愈发厉害啦!”
一事至,事事至。
这一刻,临风有了一种在战场上被前后夹击的感觉。
而上光,她的坚实同盟,她发誓要并肩作战的那个人,在另外的地方孤军与敌人斡旋,急需她的支援。
所谓的考验,指的便是这样的时候吧。
她没工夫迟疑:“好,我……”
“宝音那边,我去处理。”服人主动请缨。
“诶?”临风一怔。
服人低下头,重复一遍:“她能刺伤别人,对嫂嫂亦会不利。安全起见,她那边我去处理。”
临风仔细端详一番这年轻公子:“……辛苦你了,弟弟。”
她旋过身,朝桐宫疾行。
服人再度举目,视线追随着她去远……
“老臣并非不知这么做的后果。那些浅薄的世人,将对非祭祀以外奉请巫卜入宫而兴起闲言碎语,使君侯的名誉蒙尘,这是完全能预计的
。”
司徒弦站在桐宫正堂中央,高声抒发己见:“……不过,考虑到君侯名誉,就不考虑母夫人安危,未免太没轻重!何况,仁孝有亏,对君
侯名誉更无益处吧?!”
侍坐晋侯上光旁席的大夫元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