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太子”使无畏更受刺激。
事实上他虽将无忧的空缺顶下,形式上他并未得到任何正式册封。
虽说其中原委,乃是由于在行军中,无法举行仪式的关系。但他内中有隐,一直很虚怯地担心这情形代表父亲没忘无忧,或代表父亲对他
生疑。……总之一天没当上“太子”,这个词便是他一碰就疼的真正的伤。
“够了。”徐王此刻才低低下令,“够了。”
无畏立即罢手。
徐王扫了他一眼,望着众头目:“有想逃的,尽管去。……上了这条路,回得了头么?”
他冷笑着,走到帐门口。
“我听说,有人评价我淮水三十六国如群狼,周人诸国如群虎。说得很妙。虎擅独居,强而不合;狼擅群居,分而必弱。周人诸国总是纷
争不断,齐心不得,这是我们之前屡次战胜周人的原因。”徐王捻起沙盘中的一撮儿土,“现在,周天子回来了,周人有了主心骨,集结起来
略占了优势,使我们吃了点苦头。不过,这仅仅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而已。”
底下的众头目窃窃议论,多有疑惑之声。
徐王一转头:“你们不必多言。哪个若是觉得在周、楚、徐之间能靠着自己的实力独个儿存活下去,就赶快收拾人马退出吧……接下来的
这场大战,攸关最终胜败,缺了这般懦夫也不见得是坏事。”
众头目听得“大战”二字,又一片争执。
“还是要出兵么,徐王!”
“只要能尽快结束……”
“哼,能胜吗……”
无畏立在阶下,握拳咬牙,对这些掣肘的言论百计无施。
“父亲一定会胜利!”帐外传来娇叱,“这可是我嬴无虞说的!”
帘子一掀,无虞闯了进来。
她一袭火红衣衫,黑发编成的小辫儿小兔似地跳在胸前背后,满身流溢着豆蔻少女的青春活力,给气氛压抑的大帐吹来无比喜气。
因此她的父亲抬头望着女儿,脱口而出:“啊,原来是远来的祥瑞。”
无虞眨眨眼,露出贝壳般洁白整齐的牙齿:“无虞特来观看父亲和兄长的大捷!”
“……嗯。”徐王打量着女儿,半晌赞许地颔首。
无虞面向众头目:“我是一定要随父亲、兄长共同杀敌的!我要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即便死在战场,也为英雄!……不晓得比我胆小的,
都是何等样人?”
一个十二岁的少女抛出这样的话,帐中众头目纷纷哑口。
“咦?”无虞奇道,“刚才不是有谁在说,想像咬败了的狗一样夹着尾巴逃回去吗?莫非是女儿听错了?”
无人答腔。
徐王环视众头目,慢慢地将那撮土洒回沙盘:“非常好。我们中无有懦夫……瞧见这处地方没有?……各位,如大家所愿,我们将在这里
好好招待周人,让这场战斗的胜负,来决定天意的归属吧……”
众头目多是不语。
“是!徐王!”无虞领头跪倒拜伏。
无畏第二。
众头目面面相觑,拉拉扯扯了半日,没奈何依样照做。
“徐王,那么,就看这一次了,最后一次!”还是有些不甚服气的头目趁乱嚷嚷。
徐王一扬眉头:“当然。”
当众头目悻悻地各自归帐后,似乎徐王亲子三口暂叙天伦的时候到了。
无虞冲到帐外,左右观察,然后冲回来,搂住父亲的脖子,欢叫道:“父亲,我按您的吩咐做得还好吧?这下您该同意让我上战场啦!”
无畏张大嘴巴。
一切竟是演戏?
徐王抚摩着女儿的头,眯缝起眼,唇边沾着笑意:“这些宵小之徒,不用点法子,果然是不肯听话的。……辛苦你了,我的女儿。”
无畏犹豫着说:“父亲……无虞的话,是您教的?您利用她激策众人?”
“如何?”徐王一瞥儿子,“无虞是今天早晨到的,你在外巡,没看着她。她来得正好,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无畏咽口唾沫:“可……她在众人面前发下死誓,以后只能与我们一同去战场了……太危险……”
不等父亲开口,无虞抢着道:“危险?我不怕!我要去!怎么都要去!”
徐王拍拍她的脸:“哟,不愧是王女,我的小无虞。”
无虞如同一只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猫,把脑袋埋在父亲怀里,撒娇地蹭来蹭去。
无畏震骇地瞧着自己的两个最亲近的人,像是一夜间变得不认识彼此似的。
“无虞在,我们就会胜利。”徐王逗了逗女儿,“快休息吧,乖女儿,上战场不能没力气,我观周人行程,大战至迟就在十日内了。”
无虞合着掌儿:“十日!太好了!”
她欢天喜地地去了。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