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与连塚自后门而出,门口处早已停留着一辆马车,车边有着四名与连塚穿着极为相似之人时刻保持着警惕,从服饰上,唯一能够辨认他们区别的仅有衣袍胸前绣着的图案,四名铁鹰剑士的胸前只绣着一只白底的玄鸟,连塚的胸前则比他们多了一朵白底的祥云,表示着他的身份高于另外四人。
四人向着连塚抱拳作礼,连塚回礼以对,随后双方俱是无言,人人神色严肃,相视之间,冷眼相对,看不到丝毫交际的举动,李斯见到此幕,心下不由暗赞。
四周一片寂静,但光线却并不昏暗,可忽然头顶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李斯微微蹙眉,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辽阔而深邃的九天上,本有一弯皎月洒落沟渠巷道,但此时几缕烟云悄然移将过来恰好将它笼罩了,整个天空只是稀疏有着几颗不甘寂寞的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虽然李斯并不喜欢那些神神道道的阴阳家道家之学,也对占星、观星之术并不擅长,但怎么看,今晚的夜色甚是愁惨,却非什么好兆头。
这让他心绪不宁,眼皮隐隐跳动。
按理说,始皇苏醒,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消息了,赵高虽然把持朝政,又掌控京畿重兵,但毕竟掌权时间短暂,其威如何能与始皇帝积年之威相比,局势已经明朗,朝局即将逆转,李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丞相,可以上车了。”连塚走近,言道。
李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上了车。寂静的李府后院深巷里,这辆褐漆的木质马车缓缓开动,车轱辘不停与地上青石子摩擦,一行数人,没有太多的语言,没有太多的熟悉,但此刻却因某些关系聚在了一起,驾着马车,向着东洛道行去,而顺着东洛道,前方数里便是皇宫的东侧门。
东洛道因位于洛河岸东而得名,并非通向皇宫的主干道,少有使用,又因周边皆是大秦贵胄的宅邸,规矩相对森严,格调相对庄谨,少了些人气,颇有些荒凉崎岖,却甚在隐蔽。
在河岸边是一排排垂下的杨柳,依稀透过杨柳枝,可以见到对岸昏黄的灯火,那是大秦有名的无忧宫,其内居住着故赵时的诸侯人物以及他们的亲属,大秦虽然已建立二十三年,可这天下间怀着灭秦复赵心思的人依旧不少,这些诸侯在地方日久基深,至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不久后,马车来到了这座巍峨皇宫的东侧门。
大秦的皇宫承袭故赵,始建于东周平王,至如今,满打满算差不多四千年了,虽然始皇帝篡赵立国以来,并未对皇宫大兴土木,但故赵的二十多位君王几番兴建,这座皇宫俨然是整个大秦最恢弘雄伟的地方。
“来者何人?此地乃皇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可擅自出入,还不速速离去。”宫门处传来卫士的厉喝声。
时至戍时末,天色早已黑了下来,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出没宫廷,更别说这异常偏僻的东侧门了,一年之中,恐怕也见不到人来,守门的卫士起初也是一怔,但旋即反应过来,神色严肃,齐齐望向李斯所在马车,手按刀柄,长枪尖齐齐指向来人。
听到外面的话,李斯当即便准备掀开帘子,虽然他已经不是大秦的丞相,但威名尤在,他李斯的大名还是很好用的,不过就在他准备出马车时,连塚忽然道:“丞相务须如此,此等小事,叫给我等便可。”
李斯闻言沉默稍许,面无神色,思虑间准备坐回马车内,可是还未等他屁股坐回原位,外面顿时响起一阵金铁声和惨嚎声。
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仅仅几个呼吸罢了。
李斯自觉事有不妥,掀开帘子时,却见那些刚才还活生生的宫门卫士全部倒在了地上,连塚等人的手中握着的剑,那血还在不停的滴落,空气中隐隐飘来淡淡的鲜血味,李斯久经风雨,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场面便生出什么心悸之类的情绪,不过见到一地的尸体,他的脸色还是隐隐有些不好。
毕竟他是文官,杀人的血腥场面也并不多见。
未待他多想,宫门突然缓缓的打开,从内走来一道步伐稳重的身影,只见来者上身着亮银甲,肩披黑大氅,头顶小冠,腰陪宝剑,八尺之高,生的虎背熊腰,但面容并不粗狂,五官分明,棱角线条显得有些硬冷,两道眉毛飞翘,似刀刃般犀利,见到此人面容,李斯心下如吃了颗定心丸,只因眼前之人他熟悉异常,正是现任的郎中令子车涯。
“郎中令子车涯,奉命接应丞相。”子车涯生性冷淡寡言,时常脸上看不到什么笑容,但他做事却是一丝不苟,胆大心细,深受始皇信任。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子车将军,不知陛下如今尚好?”李斯微微还礼道。
“陛下刚用过晚膳,此刻已能下床走动,现正在勤政殿等候丞相。”子车涯解释道,说着向李斯做了个请的姿势,李斯会意,笑着与子车涯朝着勤政殿而去。
整个皇宫坐北朝南,除了南大门之外,想要从其他门进入皇宫,都需得穿过三道‘之’字形石道,换言之,在皇宫与外界之间存在三道宫墙,每一道宫墙皆有二十多丈高,六米宽,宫墙之间便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