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
一开始,还有人不住地抱怨,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人说话了。这倒不是大家都知道抱怨没用所以闭嘴,大家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章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衣服湿透了几次,在林中身体会越走越热,这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湿透的衣衫就贴在了背上,潮湿寒冷的衣服让人如同在泥浆里面浸泡。黑漆漆的丛林之中,经常有人摔倒,把脚崴伤,根本无法判断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的,就连人的声音,也只有前后几尺挂打树叶时发出的声响。章路会一个一个的叫着兰人的名字,如果没有听到回音,他就会转身去找他们。有几个兰人到了晚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完全和盲人一样,这些人不住地哀求身边的兰人不要抛弃自己。
章路在爬上一截横倒在前方的巨木时,踩空了脚,他感觉右脚的大拇指指甲被刮开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之后,他只能一瘸一拐的前进,右脚也开始肿了起来,感觉把布鞋撑满了一样。
几个小时之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已经越过了瑟边人探索过的最远的地方。
之前的丛林虽然难以行走,但是地形却是相对平缓的,到了这里之后,地形突然陡峭起来。谢尔盖走在最前方,不断地用木棍敲打着两边的树叶,一来惊走蛇虫,二来让身后的人知道前进的方向。
又走出了片刻之后,章路再一次喊起了兰人的名字。这一次,有一个兰人没有回答他。章路扶着一棵树,返回去寻找那个人。身后的小队还在前进,章路一次次地呼唤着那个兰人的姓名。他回头走了好一会,四下里已经安静了起来,章路心头有些急躁,如果再不能找到这个人,那么自己就有可能掉队,再追上队伍就不太可能了。
万籁俱寂,章路穿过了丛林,低声地呼喊着失踪者的名字,但却始终没有回应。
当章路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听见了哭声。凄惨的哭声让章路感到了寒毛直竖,虽然他立刻判断那就是失踪者,但依然觉得这哭声太过吓人。
循着哭声,在一棵树背后,章路找到了那个男人。
“大哥,快起来,”章路说,“我们就要走到了。瑟边人说上面有一个土台,很好落脚。”
“章郎,”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好想回家```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梦见我们全家人都受了好多苦啊```”
章路:“```快走吧,大哥。今晚落脚再说。”
“我好想回春申啊。”
“我也想回家。”章路发现小队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有些不安了。“快走吧,现在不走,就永远回不去了。”
“我的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我儿子死在我面前,他想跑,被一个赫楞兵杀了。赫楞人抄没我们家的时候,好多人上吊,我不敢,我就看见他们的脚尖在我们面前晃啊,晃啊,房梁高头挂满了人```”
“大哥。”章路尝试去把他拉起来,却听见了一声不可捉摸的叹息声。章路只能说,“活下来,仇才能报的。”
他想把那个人背在背上,去追赶前面的人。
“章郎,你是好样的。”男人说,“但是我真的不想走了。”
“别浑了!”章路打断了这个男人,“跟我走,我们肯定能回家的!”
“那``那`就太好了。”
章路把手伸到了男人的腰间,要把他搂起来,但却摸到了匕首柄,匕首已经埋入了男人的腹部。
“大哥!”章路惊恐地收回了手。
“回```家,”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章郎,走吧```”
男人再一次哭了起来,但却没有一开始的声音了,仿佛无声地挤着眼泪,张着嘴只能发出干涩的声音。
“章路去了!”章路对着男人说,“珍重。”
“去吧,”男人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去吧```”
章路转身朝着小队前进的方向走去。
一路之上,冰冷的寒气透进了肉里,冻得章路觉得骨头都疼起来了。右脚已经没了知觉,小腿里面如同有两截木棍卡在肉里,步子走得大一些就会感觉剧烈的疼痛,疼痛过后则是虚弱的无力感。好久没有听见人声了,章路的心狂跳了起来。在野外与人走失,又是半夜的林间!章路停了下来,看向四周,但不管哪个方向,看起来都是一个样的。章路很想大声地喊叫,但是他想了一会,终于忍住了自己的冲动。那艘船被发现的时候,离开岸边已经很近了,说不定那些人已经看见了沙滩上的篝火。如果算上了风暴的时间,那艘船很可能就是在风暴稍微减弱的第二天就出港了,他们能够一路搜寻到这里,说明他们很熟悉这里的方位。章路在脑袋里面飞快的思索着一个问题,那艘船真的是来捉捕他们的吗?章路实在很难想象,乌苏拉人如何能够只用两天的时间,就追踪到了奴隶船。如果那不是乌苏拉人的船呢?那么那艘外来的船只有可能也是被风暴带到这片海域的。当然,这样并不能让情况更好一些。任何一艘航船,对于这些逃亡奴隶来说,都是危险的。只要发现了奴隶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