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如果他不知道,又该是多大的悲哀呀!于是,我将那个镜框从墙上取下来,放到了玻璃柜子里。
死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早餐时间,食堂里不再有往常一样一片玩笑打闹人声鼎沸的声音,人人的脸上都铅块般地沉重。
早餐刚过,就看见贺志纯和一帮人急匆匆地回到学校,直奔那个关押着那几个俘虏的教室。接着就又听到那里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声。
紧接着,就有人通知我们射击技术培训班全体人员到图书馆集合。我们刚来到那里,贺志纯就来了。这时,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作服,显得利索干练,只是从安全帽沿下那一双眼睛里能够看出他从未有过的焦虑和疲惫。他把我们的人数了一遍后,说:“我们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在工业大学,我们的广播车在向冲锋号进行广播的时候,突然遭到他们小口径运动步枪的射击,造成车上的现场广播员和一个是正在进行摄影的《陵江日报》社记者的死亡;几乎在同一时间,金鳞中学公路下面边设卡的工人,在拦阻一帮昨天去市里支援武斗,今天早晨返回工业大学的‘冲锋号’学生的时候,遭到他们狙击手的射击,不幸牺牲,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三人死亡。刚才审讯的结果是,工业大学‘冲锋号’手里还有八支小口径运动步枪,而且我们还得到新的消息,今天凌晨,市中区的号派抢劫了人民武装部,又有一批枪枝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工业大学历来是陵江市号派的精神首都,‘冲锋号’又是他们的‘旗手’,我们要攻打工业大学,他们势必竭尽全力地来保卫。所以,仅仅凭借我们手里现有的刀枪棍棒,肯定不可能取得成功,这样就必须依赖于在座的各位。关于枪枝的问题,我们正在联系,请大家耐心等候,不要离开学校。”
说完,他就匆匆地走了。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贺志纯又回来了,布置了新的防守计划,主要的内容一是指挥部的留守人员全部收缩到教学大楼,集中加强指挥部的警戒和防卫,未经指挥部通知,不得进行任何出击;二是原先在金鳞中学下面公路上设置的阻击线后撤到化龙桥,在化龙桥西头设置防线,将任何可能的增援队伍堵在化龙桥以东。
随后,贺志纯就带着我们射击技术培训班的全体人员,坐上一辆敞篷解放牌卡车,向工业大学开去。经过化龙桥的时候,我看到那里已经用废弃的汽油桶和粗大的石条垒起了路障,桥的西头还有人在用沙袋加固已经存在的工事,远远地还能看得见工业大学教学楼上高高地飘扬着的旗帜,隐隐地听得见从那里的高音喇叭里传出来的杨南雁的声音。
我的心里一团乱麻。
来到工业大学大门外的时候,看到仍有一队队的人从云龙区向这里赶来,队伍里的人们都头戴安全帽,手执钢钎和木棍,一个个都神色严峻。我们的车没有直接进入大门,而是沿着大门旁边的围墙,绕到学校的后门,然后从找后门直接开了进去,来到一个小礼堂的旁边才停了下来。下车后,进到小礼堂,我们看到了靠在墙上的一溜半自动步枪、两筐锃光闪亮的子弹以及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的弹夹和印着“要斗私批修”字样的军用挎包。
大家立即兴奋起来,一人拿了一枝枪,装了半包子弹和几个弹匣,房子里立即响起一阵拉动枪栓时“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