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的诗,便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她问:“这里是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在金鳞溪看瀑布时我给你说的话吗?我找到了匈牙利诗人斐多菲的一首《我愿意是激流》的小诗,将它改成现在的样子,来兑现我的那个承诺。”
“你不是说要我猜着了那个字谜才给我找吗,现在我还没猜出来哩。”
“那你现在猜。”
“一个傻瓜藏的东西,十个聪明人也找不到。何况是一个聪明人藏了一个东西,让一个傻瓜来找。我猜不着。”
“我那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我把那张纸递给了她
她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了一眼说:“我看不见,我要你给背给我听。”
于是我一路走着,轻轻地朗诵起来:
“我愿意是山谷间一条湍急的小溪,
经历着岩石的尖厉和道路的崎岖,
只要你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里欢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河岸边一片荒芜的树林,
抵挡着狂野的岸风一阵阵的吹袭,
只要你是一只小鸟,
在我稠密的树枝间自由地歌唱。
我愿意是悬崖上一座城堡的废墟,
在静悄悄中消失却没有一丝悲戚,
只要你是一条长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头一天天地攀升。
我愿意是山谷里一间孤独的茅屋,
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一天天毁弃,
只要你是一簇火焰,
在我的火塘里轻盈地跳跃。
我愿意是灰色旗帜般的一朵流云,
在傍晚空旷的天空中寂寞地游弋,
只要你是一抹珊瑚似的赤霞,
在我的脸上映着你羞涩的虹霓。”
我朗诵完了,停下了脚步,她也停下来,我看着她,她看着我。黑暗的深渊中,她明亮的眸子月光般清澈而又幽深,江水般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我的心立即淹没在那两泓摄人心魄的蓝色之中了。
她问:“这是你修改了的《我愿意是激流》?”
“是。”
“你为什么要作这样的修改呢?”
我听出她似乎已经读过那首诗,这让我心中闪过一丝惊惶,但我仍然说:“我当初承诺说给你找一首适合朗诵的诗,要适合朗诵就要克服‘硬译’的局限,使其读起来朗朗上口,明白晓畅,所以我就将它修改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没有把另外的一层意思说出来,而她也没有再问什么,于是,我们又继续默默地一路走去。
天已经很晚了,江风从皮肤上滑过,开始有了几分凉意。她要回工业大学去了,分手的时候了,她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
“我有一句话要给你说。”
我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说:“什么话?”
“你不要跟工业大学的‘冲锋号’打仗,行吗?”
我想起了葛利江讲的她动员葛利江加入号派的事,以为她也是要来动员我了,于是皱着眉头说:“我可以不要求你返回到我们这边来,你也不必这样地来要求我吧。也许,你是对的,但无论如何,他们所面临的境况不是我造成的。”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眼睑合上又张开了,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深邃而又明亮的眸子专注而又坚定,仍然直直地盯着我,说:“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说的是刀对刀,枪对枪的那种真正的打仗。”她用两只拳头相对地碰在一起。
我仍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说:“你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化龙桥头,听到码头工人俱乐部里一嗓川剧老生《海港》的唱腔吗?唱这段川剧的是住在我们那儿的一个码头工人,我们叫他吴伯伯。”
“记得,但我不认得这个人。”
“他从十九岁被国民党抓壮丁开始,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跟红军打仗,抗日战争时跟日本人打仗,打跑了日本人后又跟解放军打仗,以后被解放过来,在解放战争中又跟国民党打仗,最后参加朝鲜战争,又跟美国人也打仗,他的一生经历了那么多的转折,何曾有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她一脸焦急而又不安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人的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往往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的。”
“可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给自己作一次主行吗?”这时,她已是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了,乞求般地看着我了。
“哪……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这……”她犹豫了。
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咬牙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只能是你一个人知道,不能给第二个人说去,行吗?”
“行”
“那你向毛主席保证。”
“向毛主席保证。”我面对她竖起右手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