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大包袱,招呼着吴伯伯一同跨出门去,我不敢去招惹他,便把母亲的包袱接过来背着,本想再拎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小一点的包袱,但他们都不理我。弟弟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气昂昂地独自走着,母亲把妹妹的包袱接过来挎在肩上,一只手牵着妹妹,一行人才向汽车站走去。
一路上,看到越来越多的和我们一样向汽车站走去的人们,他们也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牵着大大小小的孩子,甚至扶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好象只在电影里才看到过的难民,我有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再往前就是化龙桥了,我又听到了从那辆宣传车上传来的杨南雁的声音:“这里是工业大学冲锋号红卫兵团广播站的广播。****同志说:‘在需要牺牲的时候,要敢于牺牲,包括牺牲自己在内,完蛋就完蛋。上战场,枪一响,老子就下定决心,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从那广播声音铿锵有力又迅速变化上,听得出那车开得很快。当我们来到化龙桥头的岔马路上的时候,那辆宣传车已经开过去,在拐弯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从远处仍然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突然的地呈现在眼前的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化龙桥的两边,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们。傍山一边的便向山坡上和店铺里、临江的一边的便穿过小巷向河边铺天盖地般地跑去,正在桥上的两边都不能去,便潮水般地向我们所在的地方涌了过来。父亲赶紧抓着弟弟的手就要跑,吴伯伯连忙把我们拦住,说:“慢着,慢着,让我前去打探一下。”说着,让我们站到一家卖丧葬用品的小店屋檐下。母亲觉得很晦气,便又让我们蹙到了旁边一家卖副食品的店里。
我们所在的地方离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又在一个斜坡上,能够清楚地看见桥上的一切。只见对面桥头上出现了一支队伍,一阵整齐雄壮的口号声从那里传来:
“血债血还,命债命偿。”
“欠债还钱,杀人抵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些人既没有高举着标语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一时不能判断是什么队伍。吴伯伯穿过已经空无一人的马路,一个人走上前去,看清楚了才向我们招手,大声喊:“不用怕,是轴承厂的机干民兵。”
原来,这是金鳞湾“主力军”对昨天晚上事件作出的反应。
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从躲避的地方走出来,回到马路两边,以惊奇的眼光注视着这支从未见过的队伍。
这支完全由青年工人组成的队伍,人人身上穿着劳动布的工作服,头上戴着藤条编织的安全帽,扛着一人高的木头棍子,踏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
我认出来,走在队伍最前面领着大家高呼着口号的正是轴承厂“主力军”的一号勤务员贺志纯。
队伍过去后,我们随着人群继续向汽车站走去。一路上,母亲都在唠叨,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时时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去参加那些伤人性命的武斗,父亲却一言不发,只是在就要上车的时候,他才恶狠狠地对我说:“你这个无父无母,没深没浅,天打五雷轰的东西,要不在家好好给我呆着,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狗腿!”
吴伯伯回过头来对我说:“小伙子,就要一个人混了,听大伯一句话,江湖险恶,遇事不要犯傻,多长个心眼儿。”
我想起了吴伯伯在我家时讲的那些话,感慨在他这样一个极普通的人的身上,竟有这么传奇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