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仅无理阻挡游行队伍的前进,而且肆无忌惮地辱骂,殴打参加游行的革命群众……”
“这篇稿子是你播送的吧?”柳月突然站起来,一脸铁青地冲着杨南雁,指着窗外问。
“是。”杨南雁满脸狐疑地看着柳月。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怎么啦?”杨南雁脸上一片愕然。
“你知道刚才当宣传车从楼下经过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广播,心里想到什么了吗?我想起电影中那个叛徒和他的那一句台词:‘共产主义和法西斯我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利益’。”那是当时正在放映的一部东欧电影中一个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的哥哥的台词,最后他向法西斯当局出卖了他的弟弟。
杨南雁的脸红了,直视着柳月,眼眶里噙着盈盈的泪水;柳月正对着杨南雁,却是一脸的大义凛然。
她们对峙着,我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杨南雁转身走到楼梯口,“咚咚咚”地跑下楼去了。
我完全没想到柳月会让杨南雁当面下不来台,在杨南雁一转脸的瞬间,头“嗡”的一下便大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看到她们从此翻脸,赶紧追了下楼去,来到马路边时,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柳月站在窗户前,面颊上也有闪闪的泪光,于是向她摆了摆手,往前追去。
在小广场前面我追上了杨南雁,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她一起往回走去。她急急地走得很快,过了化龙桥,走上了桥头的上坡公路,我紧走几步,赶在她前面站住了,说:“你们今天这是怎么啦?”这时,我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毛毛细汗,喘息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虚气短的感觉。
她站在我面前,胀红着脸说:“她凭什么骂我是叛徒,双方都是造反派,有必要弄得这么不共戴天的吗?”
“既然两派都没必要这么不共戴天,你俩就更没必要反目成仇吧?”
“是谁,一副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样子?她这样,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可能你们俩的想法岔到两股道上去了,你想的是去看望她,同情她的伤痛;可她想到的却是你念的那篇稿子,稿子中讲到的事与她的伤有直接的关系,你无意中伤到她的心了。”
“她的伤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知道吧。”
“我不但知道,而且亲眼看到了。当时,我在家没事,出来看热闹,就站在这里,只是看见打起来了才回头走掉的。”
我们所站的地方旁边是一面陡峭的山崖,山崖下面就是淙淙流过的金鳞溪,沿着山崖的边缘修了一条石砌的栏杆,栏杆外种了一排密密匝匝的夹竹桃,越过夹竹桃树冠上粉红色和白色花朵,确实能把桥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心里对她也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冷冷地说:“既然当时发生的一切你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去给他们念这样的一篇文章呢?”
“我念了那篇稿子又怎么啦,那也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把别人的文字变成了声音,并不代表我就赞成稿子的内容。周文龙把我找了去,给了我这次机会,我能不照着念吗?如果没有我,别人不也会把它播出去吗?然而,我就是喜欢听到是我的声音在空气中振荡,在千千万万人中传播,这就是我的感觉!”
她毫不掩饰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意识、飞快的语速和一脸的情绪,让我脑子“腾”地升起一股不能抑制的烦躁,说:“但我们不能不讲做人要诚实吧,这个诚实不仅仅是对别人,也应包括对自己、对自己的良心……”
她怔住了,脸胀得通红,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啊,你也这样认为,一个骂我是叛徒,一个骂我没良心,你们欺侮人!”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一扭身,捂着脸跑远了。
我一个人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辆宣传车又驶了过来,空气中回响着杨南雁那浑厚圆润的声音:“……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冲锋号战士英勇还击,给了制造事端的打手们以应有的惩罚。在此,我们再一次地正告一切敢于挑战正义的混蛋们,走资派可以轻易将我们打成反革命、‘革联会’能够无故将我们投入监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要你面们敢于试一试红色造反者的铁拳,就准备好你们的脑袋吧……”
杨南雁的背影消失在马路的转弯处。我从裤兜里掏出早晨出门时就带在身上的那张报纸,摩挲着那仍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字迹,一阵的心烦意乱,眼泪便从心里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