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农舍,一肤色黝黑,身材健壮,五官俊朗的少年一手提了一只野兔,还没进门就大喊:“娘,我打了野兔回来,咱们晚上有肉吃了。”一身穿梭布襦裙,头戴荆钗的美妇人赶忙从房中走出,将兔子接了过来,又从怀中掏出帕子,心疼地为儿子擦了擦汗,道:“累了罢,快回屋歇着。”
那少年进到房中坐下,母亲赶忙为其倒了杯水,少年一饮而尽。待少年饮毕,其母方才道:“澜儿,娘让你去城里抄邸报,你去了吗?”那叫澜儿的少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今日大家都在议论此事,我朝对瓦剌一战再次失利,也先领兵大败王师,寿宁侯殉国。听说这寿宁侯,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呢。”
那妇人一听此言,大惊失色,差点站立不稳。澜儿赶忙上前扶她,关切地问道:“娘,你怎么了?”那妇人沉默许久方才道:“寿宁侯……怎么会……”言语间,美目中竟含着泪水。
澜儿道:“自从十五年前虞淅川将军在对瓦剌一战中战败殉国后,我朝对瓦剌的战役就一直处于下风。那寿宁侯常年仗着国丈的身份养尊处优,哪里会打仗,战败也是正常的。”
那妇人一听此言,立刻喝斥道:“澜儿,不许你这么说寿宁侯!”
澜儿自幼丧父,寡母对其百般宠爱,谁想今日母亲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喝斥自己,心中甚是委屈,道:“娘,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嘛。你说当年我爹那么骁勇善战,跟着虞将军去瓦剌打仗,不还是战死沙场了吗?”
那妇人皱皱眉道:“澜儿,你说这话是甚么意思?”澜儿道:“我朝这么多年来一直缺少一员智勇双全的猛将,能够征服瓦剌,保我北疆太平。娘,你从小就教我读书,我跟着你读了不少史书。你又坚持教我每月都去抄邸报,这些年朝廷发生了甚么大事,我也一清二楚。我从小习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上战场,驱除鞑虏,为我爹报仇!”
那妇人再也忍不住,将手中茶壶往桌子上一摔,道:“你要是想从军,也得娘同意才行。”澜儿虽孔武,却终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见母亲发怒,赶忙道:“娘,我错啦,我知道啦。”
正说话间,两名头戴孔雀翎毛漆布冠,身穿青色布衣,腰束红布织带的皂隶连门也没敲就直接走进了屋里。见到房中刚打的野兔,其中一位道:“哟,想不到咱哥俩今晚还有野味吃。”说罢,直接走过来拿野兔,澜儿愤怒,上前阻拦,却被母亲拦住。
那妇人赔笑道:“二位军爷辛苦了,这野兔就当孝敬您的罢。”一皂隶眼一翻,道:“你倒是想不孝敬呢。走,去米缸看看还有没有粮食,有肉没粮也不行啊。”说罢,径直往厨房走去。
那妇人赶忙跟了去。那皂隶见厨房还有满满一袋的粮食,不由得道:“想不到你家孤儿寡母的,粮食倒是从来没缺过。你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孩子,粮从哪来?不会有哪个野男人接济你吧?”说罢,促狭地一笑。
那妇人见二人要抢粮,急道:“我母子一直省吃俭用,我又时常给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贴补家用,军爷,这可是我们娘俩这月的口粮啊,您可千万不能拿啊!”那皂隶早就推开了阻拦他们的妇人,将粮往肩上一扛就要走。澜儿赶忙追了过来,大喝:“放下!”
皂隶道:“怎地?你小子要造反?!”那妇人赶忙劝道:“军爷莫气,小儿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军爷莫怪。”
皂隶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其中一人回身斜睨了那妇人一眼,道:“你这小骚娘们生得如此俊俏,守了这么多年寡,不知等着哪个野汉子呢?”说罢,两皂隶对着哈哈大笑。
澜儿见其侮辱自己的母亲,甚是愤怒,便要冲上前去,却再次被母亲拦住。那妇人淡然一笑道:“二位军爷走好。”
二人走后,澜儿愤愤不平地道:“这群恶吏!真与土匪无异!我真该叫我那帮弟兄们一起,杀光这群恶吏!”澜儿自幼习武,天资聪颖,为人又仗义,在左近四邻中时常为身边的小伙伴们出头,久而久之,不少周遭村子里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便都聚在澜儿周围。澜儿自幼跟母亲读书学史,耳濡目染,竟也学了不少御下之术。随着年岁渐长,澜儿倒逐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孩子王。
那妇人就是郁如烟。十六年前郁如烟怀了澜儿之后,一方面厌倦了宫廷争斗,欲安心回家养胎,另一方面也知皇帝终是忌惮自己的权谋纵横,加之曾经对着祖师爷和云姬发过誓言,因此索性辞去了最高尚宫之职,回家安心做起了虞夫人,只等孩子生下来,便相夫教子,从此过上普通女子的平凡生活。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瓦剌一族中出了位骁勇善战的首领也先,不满朝廷对其族的统治,再次进犯北疆。朝廷派虞淅川出征,谁料半道中伏,王军大溃,李二狗被俘,虞淅川本人命丧疆场,尸首无还。瓦剌在战斗中获胜后,也先即自立为大单于。
得知虞淅川殉国,郁如烟万念俱灰。然其腹中还怀有二人的孩子,郁如烟遂强忍悲痛,生下儿子,取名为定澜,即平定波澜之意。而生了孩子的郁如烟,本人也心如止水,立志从此波澜不惊。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