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吵,还有人不停叫嚷‘跑快点跑快点!’,也有人兴奋地提醒兄弟‘快看呐!这不跑动,都看不出茶壶嘴在哪里!’说完,又是一阵嬉笑。
这些戏谑话也曾激起过沈思远的勇气,他真的考虑拍门而出,大声喊这是他叔叔,谁敢欺负沈家人!可他唯一能做的,仅仅是抱头偷泣,只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蓦然间,他听到一声撞击,还有众人的惊呼。须臾,有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说:“他,他,他断气了……”
这会儿沈思远腰杆挺起来了,终于寻出开门的力气,跑了出来。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见妇人双膝跪地,怀里抱着满脸是血且赤身裸体的叔叔。叔叔头上撞了个洞,血都从窟窿眼里汩汩流淌,漫过眼口耳鼻,如蜿蜒行走的毒蛇,吐着火红的信子直逼近他脚下。
妇人怨毒地瞪着他,“你来了?怎么能不仔细看清楚,你叔叔和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妇人掀开搭在叔叔隐私处的外衣,稚嫩如幼童的命根子突然跳进沈思远眼帘,这个画面令他毛骨悚然,惊得连连后退。他狼狈地闭上眼,却躲不掉已经深入脑海的记忆。想到叔叔不堪虐待,羞愤自尽,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丧心病狂!
为首男人倒撇得干干净净:“他可是自己撞死的!别赖到我们身上!东西呢?”见他不回应,男人骂骂咧咧地跑去客厅,让人搬走冯掌柜清出来的物件,各自鸟兽散。
闹剧休止,终于迎来了平静。
小石头被冯掌柜带回屋内,孩子已经吓得失了神。
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沈思远。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叔叔尸首前,腿一软,重重跪了下来。妇人恨得扇了他几耳光,骂了许多难听的话,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缓缓伸手,替叔叔合上了怒目圆睁的双眼。
妇人推开他的手:“你是个畜生!跟你叔叔比起来,你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不是个男人?
沈思远咂摸这句话,忽然冷笑:“你教教我,什么叫男人?”
”是个男人,就该替你叔叔报仇!“
报仇?沈思远弹起身,恍惚看见叔叔眼睛又睁开了,里面不断流着血,恶狠狠地瞪住他。灵儿也是这样瞪过他,当时她掉在悬梁上,舌头掉得老长,仿佛风一吹都能甩到他脸上。还有她那双充血的眼珠子,无论他躲在房中哪个角落,它似乎不肯放过他,一直跟着,跟着。现在眼珠子变到叔叔身上,他们都面目狰狞地看着他,笑话他!
沈思远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外跑。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边一直笑,一直重复:呸!他不是个男人。
*
半夜,有人敲响了沈家大门。
随后,门房忙忙慌慌地跟沈氏通报,说二老爷去世了。不仅如此,小姐失足坠楼,被日本人安排在陆军医院急救。听到这个噩耗,沈氏两眼一黑,再次昏厥过去。
炕桌上的西洋钟摆忽然敲响,正好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