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女还寄希望于教廷,倒是沈紫想得通透,干脆地说:“安排日语课程我没有意见,但是强迫信奉天主的学生转信他教,难保不会激起本市天主教徒们的反击。或许日方不以为然,但是国际声誉我想还是会顾忌的吧?否则为什么反复提起罗马教廷的支持呢?”
她一反驳,宫崎鸢自然是要撂狠话的,却被沈紫抢白道:“我知道宫崎校长也是带着命令来的,我们当然不会存心阻扰。只是,日常参拜可以,但必须是校内非天主教的学生。我想学校这般大,未必各个都是虔诚的信徒。好比我,对天主教确实知之甚少,我愿意代替其他人去神社服务。最多再拉上一个,日常的劳动也是足够了。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又少些结怨,您意下如何?”
宫崎鸢思忖了一会儿,到底是有些不情愿地哼了声:“这样倒也可行。只不过一时有用,时日久了总归还是要回到正道上。”
“这都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过程。”沈紫谦虚地颌首,柔声说:“往后还请宫崎校长多多提点。”
此话一出,宫崎鸢也不好立马翻脸。到底刚上任,拉拢人心还是必要的,便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今日我会安排几名日语老师,包括我在内,负责六个年级的日语课程。具体的排班,等我回文教部复命后,再来仔细商量。只不过,下一次我希望操场上是有人的。”
“今天是我们安排不当,往后会注意的。”苏修女难得说了句软话,只想着赶紧敷衍过去。
台阶既然有了,宫崎鸢也不急在一时,往后总有机会。她刚想着离开,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个青年男子。
“你怎么才来!”沈紫喊司信过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家的租客,叫司信。他在日本留过学,又是医科毕业,我想请他当学校的日语顾问,然后每周安排一点医学常识的课程,让大家多了解了解。而且学校如果有人不舒服,司信还能帮着瞧一瞧。”
苏修女犹豫了一下,“这样的安排好是好,可人工方面……”
沈紫接口道:“苏修女您放心,这些我都会负担的。”她趁人不备,偷偷扯了下苏修女的袖袍,苏修女立马心领神会,也不再言语。
这边宫崎鸢听说请了个日本留学的,猜到是沈紫用来提防她,不觉对司信留了意。她上下打量,总觉得司信身上的阳光气质让她觉得虚,立刻想到用正式的日语跟他攀谈,试试高低。
司信乐呵呵地接招,哪怕她问到许多琐碎又无趣的问题,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
起先宫崎鸢还皱着眉头,几番交谈下来,忽然抿嘴轻笑,目光不住往沈紫身上游移。沈紫猜不透她的意思,以为是司信的日语出了岔子,后半听司信说问的不过是些家常琐事,也就放下心来。
事后,沈紫跟苏修女提到有人入股的事情,想以此缓解一下学校的压力,另外也有扩充学校的打算。苏修女为人谨慎,觉得这事儿急不得,尽管学校的财务确实有些吃紧,也不能稀里糊涂就找个人进来。
沈紫知道苏修女的想法,是怕引狼入室,只好再找机会商量。她让苏修女腾间房给司信作办公室,叫司信也去搭把手,自己则和苏修女去课堂。
在苏修女的安排下,沈紫进了一年级2班。
全校统共六个年级,每个年级有两个班,班上三十个学生,她的同桌还是夏芳芝。其实这个位置是她刻意选的,如今都没人愿意和夏芳芝同桌,早上夏芳芝给日本人献媚的事已是传开了。
第二个去神社的人选也有了,只能是夏芳芝。
*
放学后,司信要去医院探探工作的消息,只能让沈紫先回家。
在学校分手后,沈紫独自在路边等着摩电车。百无聊赖之际,她看到对面街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朝她扬扬手,也不知是在打招呼,还是唤她过去。总之他的神情就和他的手势一样,看上去懒洋洋的。仔细琢磨,又觉得有些怠慢。
天底下最爱摆架子的除了许崇业还能有谁?
上回沈紫只是约着改天再见,无非想把怀表还给他。如今他主动现身,还用着召唤宠物似的神色,她也装作视若无睹,转过身上了刚停稳的摩电车。
她找来个靠车尾的位置。不一会儿,有人坐到旁边,还假意干咳几声,见她并不回应,索性将怀中的大纸盒往前一晃,“想不想试下手气?运气好的话,还能抽中一辆自行车呢。”
自行车在当下也算是一种奢侈品,沈紫哪能不心动,只是不愿意给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好脾性,存心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也不搭话一句。
许崇业自顾笑起来,“喏,不信我拆一个给你看。”
他把大纸盒搁在腿间,盖子一揭开里面盛着十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每个盒子中间有块比银元略大些的字幅。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扯掉字幅,露出底下一名撑着洋伞的白俄美女的月历牌,顿时大失所望地喊道:“哎呀!这都什么运气,末等奖都没捞着!”
他懊恼手气不佳,急得快要捶胸顿足。
沈紫觉得新奇,忍不住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