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老照片,虽然保管得很好,可是边边角角却都已经泛着黄斑。
黑白的照片上,是两个风华正茂的女子。看穿戴,是明显三、四十年代的风格,而且,还是那个年代上海女人独有的风情。
两个女子,一个穿着洋装,一个穿着旗袍。穿洋装的,身形娇小,面容秀美;而装旗袍的,却是艳丽明媚,眉宇间别有一分大气的感觉。
相依而立,两个女子都在笑,只是那个穿洋装的女子,虽然也在看镜头,可是眼角却是在瞄着那个穿旗袍的女子,眼神温柔,带着一种专注的感觉,仿佛她嘴角的笑,是因为旗袍女子的爽朗大笑而生的一般。
因为宋小叶的异样,常凤娟也看了过来,甚至在看清宋小叶在看哪张照片后,还站起了身往这边走来。
“啊,你眼光好,居然一眼就看到了这张照片。嗯,这张照片,是我师傅当年留下来的——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师傅是谁?嗯,看你这年纪,应该也不知道……”
抚过照片,常凤娟用手擦着玻璃框上的照片,“我师傅现在是好些人不知道,可当年在旧上海时,可是人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不只是上海,整个江南,只要是听越剧的,就没有不知道‘越剧王后’的人。”
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常凤娟低头笑了下,才说道:“这个王、后,可不是一个词,而是两个字,王是越剧之王,后是越剧王后,比起‘越剧皇帝’或是‘越剧皇后’来,我师傅可是既是王,又是后。那时候,除了我师傅宁文秀之外,整个越剧界就再没有一个既能唱生角,又能唱旦角的……”
看着感慨万分的常凤娟,宋小叶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问那位宁老师消息的念头,只是客气地道:“常老师如今青出于蓝……”
“小姑娘倒会说话,我这点本事算什么呢?你没看过我师傅在大世界登台时的样子,那个时候,才叫一个威风——可惜后来……”
摇了下头,常凤娟苦笑道:“真是老了,见谁都讲古,跟你个孩子说什么呢?那个年代的事儿,你们听来都会觉得荒唐了……”
是说那个特殊的年代?
宋小叶眨眼,虽然知道有那么段历史,可却是真的不清楚。
咳了声,她低声道:“我是不认识宁大师,但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她……”
“你说宋九?”常凤娟随意说了句,但只说了一句,她就醒过神来,“你认识宋九小姐?怎么可能,你这么小……”
挑起眉,常凤娟正色看向宋小叶,“你姓宋?”
宋小叶点头,坦白承认了自己是姓宋,“常老师,今天我来拜访您,也是因为我九姑奶奶的事。”
“宋九小姐的事,能和我一唱戏的有什么关系啊!”
原本笑得和善的常凤娟冷哼了声,睨着宋小叶,笑道:“我听说,你们宋家在香港也仍是名门望族,有什么事能难得你们啊!还用得着来找上我……”
这态度?!
宋小叶沉默片刻,还是低声道:“常老师,我不知道九姑奶奶和宁大师,还有您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我今天来,虽然是为了九姑奶奶,但完全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她老人家没有半点关系……”
看常凤娟面色稍霁,却仍然没有说话,宋小叶又道:“您现在可能不大高兴,但请您给我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可以吗?”
看她一眼,常凤娟没说话,只是转到沙发上坐了。
宋小叶忙把一直端在手上的茶杯放在她面前,走过去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常老师,从我小的时候,就知道奶姑奶奶爱听越剧。这些年,她常回内地来听越剧。按理说,应该也听到很多名家的戏了,但她仍然总觉得有遗憾——这个遗憾,就是她一直没有听到常老师您的剧。”
常凤娟挑起眉,不看宋小叶,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宋小叶见她这样神态,虽然有些拿不准,却仍然道:“今年,就是九姑奶奶的七十大寿了。她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我很担心她到最后都完不成这个心愿。所以,才冒昧来访,希望能请动常老师往香港一行——我知道,您这样的老艺术家,轻易已经不会登台演出,但是我……”
“还是这样啊!”突然哼了声,常凤娟看着宋小叶,冷笑道:“小姑娘,你还当这是旧社会,只要有钱,就能请戏子回家唱堂会?!啊,也是,现在虽然不叫唱堂会了,但走穴也是一样的哦……”
这话说得不对头了,宋小叶忙摆手,“常老师您不要误会。虽然是要请您,但我绝没有半分对您不尊重的意思。而且,我虽然是姓宋,但是——”
迟疑了下,宋小叶还是决定直说:“我没有什么钱的,因为某些原因,我……”垂下眼帘,宋小叶苦笑。
家丑不可外扬,但她这个“丑”到底还是要说的吧?不是她自己说,也有人会说的。
“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九姑奶奶贺寿了!说不定不用多久,我就要和宋家脱离关系了……”
常凤娟有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