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军轻哼了一声,说道:“小偷小摸,看我不把你给告发了。”
夏勇毫不客气地回道:“好呀,你连连长一起告发算了,他的烟也不见得来路正。”
戚军不甘示弱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是在污蔑领导,罪加一等。”
夏勇撇了撇嘴道:“狗屁领导,屁大点官就能每天抽得起‘大前门’,我看他就是干着非奸即盗的勾当,不然早就把我捅出来了,这叫贼偷贼,难开口,哈哈……”
见两人针尖对麦芒,纪建国借口去外面方便方便,他最看不惯两人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有的时候,多一个第三者在场,反而提高了吵架的趋向。其实他心里明白夏勇和戚军的为人,平时斗斗嘴,争个你对我错是常有的事。夏勇家是书香门第,父辈以上都是读书人,文革后一大批知识分子被批斗劳动改造,甚至丢命,他家也被定了性,幸亏他及时看清了现实才幸免于难,但骨子里还流淌着读书人的血气,对些看不惯的事物有着自己的看法,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和嫉妒。而戚军的家里一辈子都是背靠大山、脚踩土地的农民,紧跟着政治导向的步伐,是虔诚的毛主席的好战士,生死为革命的人,骨子里绝对不会有异样的思想,尤其是加入民兵组织后更加不敢有任何的个人揣测。
要不是两人从小一块长起来,都熟知对方的秉性,不然早就打起来了。
望着一座座肃立的神佛雕塑和气势恢宏的建筑装饰,纪建国有时也会害怕,害怕某一天因为这代人的宗教信仰的缺失和对先辈历史的诋毁会造成不可磨灭的损失,可当下他又有些庆幸,庆幸的是他不会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妄加评论。
按照他的理解,这是成熟的表现。
几分钟后,随着争吵声渐渐消逝,稍有人气的寺院内凸显着从未有过的冷清,直令人泛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意兴阑珊后的回神,纪建国意识到周围的气氛凝固得可怕,似乎能闻到一丝的异味,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不敢停留。他快步往后院走去,这时的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了,很反常,太阳比往日落得快了些。
当他想叫上夏勇和戚军把整理好的板材运下山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就算四十年过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会看到这些在普通人眼中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两个人对面而坐在蒲团上,夏勇的双手紧紧抓着拐杖的握端,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胆怯,而另一端直直插入了戚军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后背。戚军没有作声,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害怕或是窒息性的疼痛,只有瞪大的眼珠子狠狠盯着面前的夏勇。
戚军的身上和蒲团上满是热滚滚的鲜血,脸色苍白的他机械性地张合着嘴,鲜血从他的咽喉处翻江倒海式地涌出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后,夏勇犹如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跳起来,趴在地上呕吐,大叫。
拐杖是竹制的,轻而韧,纪建国以前也拿在手上掂量过,低端有胶垫,直径有三公分,给老年人用最合适,谁也没有想到过这么粗的拐杖能够穿透胸膛的肌肉,成为一件杀人的凶器。
这得用多大的力量啊!
纪建国连忙脱下自己的上衣给戚军止血,但没有经过专业的医护培训,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清楚一点,如果现在把拐杖拔下来,那他顷刻间必死无疑。
“夏勇,他不就是说了你几句,至于把他杀了吗,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到了这个时候,纪建国也不管往日同志间的友谊,破口质骂起来。
突然,无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到了后院,纪建国侧眼一瞥,又是一惊,竟然是民兵连长带着生产队里的民兵,不由分说把夏勇绑了起来。
纪建国还来不及解释,民兵连长就喝令把他们几个,包括生死未明的戚军带下山去。
又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变故,纪建国被带下山后,单独关在了一个小房间内,对这个房间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以前都是他们民兵暂时关押犯罪嫌疑人的地方,再等待公安机关接手。没想到这次被关押的是他,唯一不同是,他没有被五花大绑,反而民兵连长像是知道谁害了戚军似的,针对的是夏勇。
按照常理分析,民兵连长一行人到达现场的时候,首先应该看的是纪建国在戚军的身边,下意识都会认为是他的嫌疑最大,结果却大相径庭。
对于这一点,一天后,纪建国有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这也是他被放出来后从一个办案民警的口中得知的。民兵连长一早就断定了夏勇的犯罪倾向,所以假借着这次机会当场抓捕了他,而且从他家中搜出了他多年来写下的日记,其中就有他诋毁国家领导人,报复社会,暴力执行私刑的字句。
真的是这么简单吗,纪建国始终不相信从小一块长起来的朋友就因为几句话说杀就杀了,那还是个正常人吗?
几天后,纪建国得知了两个坏消息,戚军抢救无效死了,夏勇在审讯时疯了。
通过层层的申请和复查,纪建国终于见到了监狱中的夏勇,此时的他简直像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