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面既然是鼎奴奴印，公孙子止的用意已然呼之欲出。千金方之所以明知故问，其实是不明那鬼面的用处。
这就好比林羡鱼的那口小棺材，明知是杀人御敌、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却因着不知操控之法，终究起不了丝毫作用。
局势愈乱，赵、魏、韩三家动作最快，齐国有孙一剑浑水摸鱼，如今连西秦也搅进了这趟浑水，燕、楚来人恐怕也不远于途了吧？
林羡鱼念着最近的遭遇，心态反而出奇得淡然。溯本求源，他才是纷争之始，不管外边如何纷乱，他却都已无心过问了，如今最关心的，是姬九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火光闪动，衬得小妮子脸上一片红润，睫毛轻颤，鼻翼微翕，胸口微微起伏，竟是真的恬然酣睡。
臭丫头，林伯说你连着赖床七天，这可无从抵赖了吧。
正笑着，冷不防肚子“咕噜噜”一叫，他当即脸上一红，原来是肚子饿了。
千金方嘿嘿笑着：“七天没正经吃饭，是该饿了。”说着起身朝洞外走去，背身甩下淡淡话语：“莫急，我这就给你弄吃的。”
林羡鱼正奇怪这地下岩洞能有什么吃的，听着洞外一阵悉悉索索动静，片刻，千金方已端着一只石制小钵回来了。
架柴生火，将那石钵放在火上炙烤。
一瞧那钵十分粗糙，想来是这小老头近几日才凿出来的，钵中盛有清水，还飘着几块白花花的事物，不知是什么。
不一会水沸，阵阵香气飘了出来，林羡鱼眼睛一亮，竟然是肉？好不容易等到肉汤煲好，他已急不可耐了，肉块入口颇为滑嫩，更叫他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听见千金方叫道：“别都吃光了，总得留些给你那好妹妹补充补充体力。”
林羡鱼动作陡然一顿，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事，瞥了眼一旁依旧酣睡的姬九，他拈起一块肉，撕下一小条，正要去喂，却被千金方当头敲了一记响栗：“真是呆子！这小狐狸还没醒，你就算把这肉放进她嘴里，她也咽不下去。”
林羡鱼一愣，捏着肉的手僵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什么，自己吃了吧！”千金方从他手里接过石钵，端到姬九身边，又用细枝沾着汤一点点滴进她的嘴里。口中仍念念叨叨：“你是费了太多神识昏睡过去，这小丫头倒好，实实在在、正儿八经地连睡不起，怎么叫都没用，我瞧她是让那面具勾了魂，又迷在护鼎鬼阵里了。”
“那怎么办……”林羡鱼正把那肉放进嘴里，听着这话，立时大急，含糊不清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出去再说了。”千金方蹙着眉，脸上渐起一片阴云，似乎是在为姬九忧心。
他动作虽慢，却极为小心，没有丝毫不耐的样子。林羡鱼在一旁静静看着，舔唇回味，口中肉汁仍香，心中蓦然多了几分感动，少了几分戒备。
虽然这小老头轻浮妄言，说话真假难辨，但他若真怀恶意，绝不至于如此全心全意，专心致志地照料两人。顾留痕去后，他大可一走了之，谁料他非但没走，还费神劳力照顾了两人整整七天。
林羡鱼一晃定神，念着肉汤鲜美，便感激说着：“多谢前辈，你的汤真的很好喝。”
千金方挑眉一笑，坦然受了：“你要想喝，外面要多少有多少，自取了到河边洗干净就是。”
“要多少有多少？”
千金方轻轻抬首，看似漫不经心，眼角却已弯起了鱼尾，幽幽吐出两个字：“蛇肉……”
“唔……”林羡鱼听了立时作呕，想着那些赤条条、凉飕飕的小蛇，顿时腹中一阵翻滚。
这边还没吐出来，小老头已不迭叫着：“哎……哎……别吐啊！这灵蛇肉好些人想吃还吃不到呢……你倒好……”
林羡鱼强忍着吐意，眉头紧锁：“这些蛇好歹也跟你有几分渊源，你也吃得下去？”
“这地底下什么都没有，不吃就得饿死，不单这肉，那柴火都是我从棺材板上拆下来的！”
一听这话，林羡鱼哪里还忍得住，勉强起身快步跑到洞口弯腰吐了起来。
这一吐直教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空了肠胃，一抬眼，见着洞外火光可及处一片蛇尸，当即又觉腹中搅动，再一弯腰，连胆汁也吐得干干净净了。
千金方看得连连摇头，片刻，林羡鱼已扶着洞壁缓缓走回来了，瞥见石钵里还剩下些许肉汤，他赶忙将头扭过去：“你说你不懂得蛇语，那你可从大蛇那里得到了些师父的线索？”
千金方搅着肉汤的手顿了一顿，良久，他摆摆手：“那顾留痕刚走，一转眼，老蜡烛也不见了，我跟它都不曾好好打过一个照面，哪里有什么线索？”
林羡鱼看着他，又觉得这小老头有些可怜：“乱军冢、鬼阵、奴印、鼎奴之奴，这些东西你从哪里知道的？”
“鬼阵就是鬼阵，这些歪门邪道的伎俩，我自小跟着墨师见得多了，只要略一过眼，就能辨个七七八八。这些鬼东西糊弄别人容易，想糊弄我，却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