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恶将军裴飞虎此刻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因为屋中只有一张小凳,而这张小凳不久前已应了他的怒火,被砸了个稀烂。
他望着满地杯盘狼藉,心中悲愤已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本分。
对世人来说,他是惩恶锄奸的诛恶将军,但对于真正的豪强权贵,他顶了天也不过是个略有虚名的江湖草莽。
一夜暴富固然风光,却终究没有钟鼎传世之韵,更何况,他就连这一夜暴富也是假的。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就算再如何不堪,“诛恶将军”的名号却也实实在在由韩侯亲封,这断云城主有多大的能耐,竟敢连君侯也不放在眼里?
“看来这一席小宴不合将军口味,将军放心,本城一定会好好训斥那做菜的厨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刘知何面带微笑,轻轻踱了进来。
裴飞虎身形一动,知道是断云城主到了。他立时便想起身与此人理论,却不知为何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只颤声问道:“你……你可知我是君侯亲封的诛恶将军?”
刘知何一笑,招手叫小厮搬来一张椅子摆在裴飞虎身前,衣袍一拂,坐了上去,见裴飞虎还坐在地上,又吩咐着:“怎么连个座也没有,快给将军看坐。”
小厮搬来一张小凳:“将军请入座。”
裴飞虎眉梢不停地跳着,心中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他看着眼前翘着的那双一尘不染的官靴,终于暴起喝道:“我可是君侯亲封的诛恶将军,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羞辱?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刘知何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裴飞虎脸上青筋突起,指着满地残羹,义愤填膺:“你就是这样设宴待客的?”
刘知何伸手示意稍安勿躁,叫下人把屋子收拾干净了,神色淡然道:“好客自有佳宴,像你这样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恶客,自该吃些清淡的东西清清肠胃。”
裴飞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那孙一剑我都……”
“呸!孙一剑的名字跟你搭上关系是他倒了八辈子霉,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我可是平生未见!”
“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连韩侯都对我褒奖有加,你一个小小城主,怎敢……”
刘知何冷哼一声:“君侯心如明镜,事实如何岂能不知?不过赏你一根肉骨头,让你叫得好听些罢了……”
“满口胡言!”
“哼!胡言?凭你草莽之身,你当为何消息刚出就蒙君侯召见?宫廷之上你只受褒扬,若真杀了孙一剑,君侯岂会连问都不问一下?最关键是,孙一剑虽是刺客,却早已脱凡入圣,晋入化凡之境,凭你这下三滥的功夫,哪能杀得了他?”
裴飞虎如遭雷击,连退数步,这才如梦初醒。但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君侯既然知道此事有假,又为什么要封赏自己?
正此时,听见刘知何神色平静道:“只要你办好了一件事,自可好好当你的诛恶将军。”
裴飞虎一愣:“什么事?”
“找一个人。”
“什么人?”
刘知何从怀中摸出一副羊皮图卷,扔给裴飞虎。
裴飞虎展开一看,只见图中画得是一个男子肖像,面容虽俊,但一双眼睛却看着很呆,有些愣头愣脑。
“这人是?”
刘知何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没有回答,反淡淡道:“你是怎么知道孙一剑在那林子里的?”
“那****恰在城中醉月楼喝酒,偶然间听见隔壁桌有人说孙一剑孤身一人来到韩国,还抢了以前晋室留下来的宝贝。
具体是什么宝贝虽不知道,却说此宝暗含仙人气运,若是得到,兴许可以获得仙家机缘。
我心想晋室虽倾,但留下来的宝贝好歹也算是祖宗遗泽,怎么能无端被一个齐国恶贼夺走,又说那贼就窝在那林子里,于是我就召集群毫,往那林子里捉他去了。”
裴飞虎起先还心潮低落,谁料这一段话越说越带劲,到最后竟慷慨激昂起来,似是连自己也被这忠肝义胆所感动。
刘知何冷笑一声,道:“将军果然忠义,孙贼既已死于你掌下,那宝贝呢?”
裴飞虎被这一声揶揄呛得满脸通红,讪讪道:“这个……这个……没见着什么宝贝,兴许是别人胡说的。”
刘知何将茶碗轻轻搁在托盘里,摇头叹息一声:“我原先只是以为你有些无耻,却想不到论起‘蠢’来,也无人能出你右。你被人当了刀使,竟还如此沾沾自喜。”
“啊?”裴飞虎有些不明所以。
“你以为,如此惊天大秘,会有人在酒楼里随便乱说?即便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又恰好被你无意间听到?”
“这……”裴飞虎一惊,心想还真是如此。又想起那日忽然惊了的马,他这才恍然大悟。一念及此,他当即怒发冲冠,狠狠一甩袖子,气道:“岂有此理!”
刘知何看得皱眉,摆手道:“罢了,若非如此,你也当不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