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这口营生本起源于剑南道,只因剑南道群山连绵地势坎坷,商贾南来北往便要用到牲口,起初用驴,后改用马。
久而久之便衍生专门走货的马队,这在前朝就有了先例,后来马队频繁往来,自然成了马匪觊觎的肥肉。后来商贾为保钱财平安,便请来武力过人的武夫护镖,于是有了专门走南闯北的马帮。
在南方沿海,除了走镖送货,更有专门差人护人安危的营生,不过不叫马帮,叫镖局。
无论是马帮还是镖局,都是拿人钱财保人免灾,若要比拼实力无非两种,一种便是刘家马帮那样的存在,声势浩大兵强马壮,三千伙计连折冲府都不敢触及皮毛。
不过这样的马帮着实少有。
另一种便是像葛家庄这样上上下下只有一拨人走镖,若非是万不得已,绝不能与人真刀真枪的硬上,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不会用命去折腾。
像这样的马帮一旦遭受重创便很难东山再起,正如今天的葛家庄。
葛家庄的伙计知道马帮即将散伙,无不倍感失落,毕竟待得久了,无论生疏都有些情分。
葛孟给大家分了银子,直言这趟镖送回河南府后,便各奔东西。
望着葛家庄稀稀拉拉的一行人,刘明镜也忍不住愧疚,毕竟这件事情的起因,他也有份。
加上自打进了河南府便波折不断,几进几出后愣是还在原地,刘明镜越想越是无奈。“这可真是……”刘明镜摇头苦笑:“缘分颇深啊。”
“那可不是。刘公子你还别说,我黄冈走这条道没有百八十回也有五六十趟,愣是没像今天这么轻松过。”
刘明镜闻言嬉笑,只见黄冈背着一柄自己的马刀,怀里还抱着严寒的金刀,一副好徒儿的乖巧模样,也不知道严寒用了什么法子,愣是把这头粗糙汉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此轻松,倒是为何?”
“这还用说,只等这一趟布匹送还给陈金元,那就两手空空,往后老老实实跟着咱当家的,护一个人,可比护一帮人要轻松。”
刘明镜闻言点头,心道也是这个理,只是这一趟本该押往汝阳县的镖中途折回,实在有损行规,也不知道葛孟有没有打算,于是开口问道:“葛当家的,这趟镖,你打算如何交代?”
葛孟闻言皱眉,轻声说道:“自当物归原主,我葛家庄的伙计也折损大半,根本送不了这趟镖,至于陈员外那边,该赔多少银子就陪多少银子,哪怕是卖了家里的宅子,也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一听这话,刘明镜忍不住摇头,没想到这一趟折损下来,恐怕连葛家宅子都保不住。
好在陈金元是个地道商人,知道葛家庄这一趟遭了大难也不为难,不仅如此,还退还了之前的押金。
“多谢陈员外。”葛孟站在陈家大宅门口,拱手拜谢。
“客气了,我跟你爹本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这一趟也算是天灾人祸怨不得你,况且货还在,你也尽力了。”
葛孟双目微红,再次颔首。
陈金元拱手送客,双方这才告别离去。
出了陈家的大门,葛家庄仅剩的十几号伙计也一一告辞,没想到偌大一个葛家庄就这么散了,别说是葛孟,连刘明镜都忍不住为之怆然。
“你什么时候想走镖了,送信去我府上,我来为你安排,人马齐备钱粮充足,你要多少都有。”
葛孟闻言苦笑:“刘家马帮声势浩大,我虽在都畿道也有所耳闻,不过刘当家的不用费心,要不是我爹,我一个女人家走什么镖?”
刘明镜闻言扭头,却见葛孟愣愣的站在当场,面无表情不喜不怒。
远处的屋檐楼阁扑朔迷离,正映衬一抹昏黄暗淡的夕阳,轻轻洒在葛孟身上,温暖如玉。
刘明镜猛然记起《洛神赋》里的一句话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刘明镜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葛家庄位于河南府外郊,马厩仓房一应俱全,还有专门给伙计居住的木屋,当中有一栋稍高的瓦房,应该是葛家人住的地方,不过葛家自打葛肖去世后就只有葛孟一人,想来是有些落寞。
总的来说这也算是块风水宝地,因为靠山靠水,倒可以做一处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葛家庄后山有片十几亩的翠竹林,在都畿道一代甚是少有,黄冈说是老当家的不远千里寻来的树种,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葛肖颇有远见。
此时刘明镜正在林中踱步,出人预料的是葛孟竟然陪在一旁,两人这些日子相交频繁,时常共进晚餐,偶尔闲暇也会烧一壶清茶秉烛夜谈。
说的倒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不过刘明镜也算是摸清了葛孟的脾性。
葛孟不喜生人,不善言辞,但越是这样的女人,越容易成为红颜知己。
刘明镜曾琢磨红颜知己的真正意义,因为他始终觉得女人无非两种,自己的女人,别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