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爷爷的故事,或者尊称之为历史。听爷爷口述,我手书。
我姓陈,可太爷爷姓尘。这其中缘由得从太爷爷小时讲起。
但我要以太爷爷的第一视角来给你们讲述那段旧史。
我本是姓陈的,阴差阳错奇缘下,我竟然得了个尘姓。解放后,进了扫盲学堂,进而得知这尘字原来还真有人姓,只不过实在是小姓。
尘南,身份证和户口本上都是这么写我名字的。其实这是戒名,也就是俗称的法号。
其实我姓什么叫什么我自己都不在意,因为我自打有记忆起,我就是跟着师父那个老和尚的。也就是说,我没见过我爹娘,算是收养在寺庙的一个野孤。无爹无祖,那自不必给谁家继承香火。我姓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师父给我起了戒名,尘难,说什么尘世蒙难,什么什么度人。我实在记不得了,但肯定是这两个字。因为后来六爷给我改过名字,说难字不吉利,改个南字。还顺便套了一句,“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来印证自己的说法。虽是牵强附会,但我听着很对,因为都有经文佐证了。
但是我最后还是知道自己姓陈了,是临别师父时,他给我说的,我姓陈。可这有什么用呢?我姓什么怎会重要。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如果我有幸多躲过几枚炮弹,我将来有了子嗣,那我便是一代,我说我姓什么,子,孙,子子孙不都得跟着我姓吗。如何不幸,那便成了历史的尘末,炮灰。谁会记得?姓什么有用吗?
我跟了师父十三年吧。我是十三岁时离开的,假如我一生下来就被收养,那就是十三年,这个师父倒没有跟我讲。不过我记忆的起点也就是跟着师父守他的破庙。
那破庙在鄂北的一座小城城郊,也没块匾额让我知道它叫什么。可是一守就是十三年。但这也算是我人生中最安稳无忧的一段时间了。也是能让我在以后难眠夜里不止思念的时光了。
一晃就是十三年,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想想,我那残庙破寺简直是乐园。寺在城郊,少有香客。十天半个月来一个都算多的了。而且来的都是穷人,我印象里最多的就是一把岁数的老妪了。拿着薄薄的几页黄纸,几柱短香,给生病的孙子祈福。富贵朱门绝绝是不可能来这破庙,少说路远地偏,掉了门楣颜面才是正因。而一般的平常人家,孙儿有个感冒发热,找个郎中几贴药也就安事。真正来这破庙祈福求平安的,都是些贫户人家。郎中请不起,药价又太贵。最好的法子不就是找万能的佛祖了吗。可是佛祖只有一个,这里地僻路遥,国寺正庙的香客还没受理完,怕是一时赶不过来,再说你的几页黄钱怕是不够路费。
就这里,荒郊野寺,一个月里就零星三两香客,还都是和我们一样穷的赤脚贫民,带着香纸那是给佛祖面子,哪里还有给我们和尚的油水香火钱。所以师父和我从没指望过从香客手里拿到贴补。
香客稀少,这倒也好。我们自给自足的日子更有空间。说是自给自足,并不完全。有几年年成不好。师父就带我出去化斋。都是要点米或是谷子,给冬天做储备。
庙前庙后已被师父开垦。后来加上我成了新的劳动力,庙墙内的一部分闲地也被开垦。庙外谷子豆子,庙内几行蔬菜。后来,师父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种子,我们有了玉米,还有了瓜。那种拳头大小,熟了金灿灿,有香气的圆瓜。当时只道好吃,后来到了上海,我才真正知道它的名儿。有叫甜瓜,有叫香瓜,还有叫甘瓜的。总之,那算是我童年里吃过最好吃的美食了。
除了自力生活,师父还传授我念书识字,不过当然是经书多了。在师父的教导下,我俨然已成长为一合格小和尚。师父也给我讲过十诫。但我真心不懂有何用。戒杀吗,庙里除了我们师徒,穷到没老鼠;戒盗吗,日日守着他我去偷谁;戒淫、戒妄、戒酒,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着香花慢,不香油涂身,不着生相金银宝物,至于这些更是无从谈起,我天天守着一个老和尚,都不曾接触的到,我去哪犯戒。
其实我不大爱看经书。真的不知道在讲什么,也有好多不理解佛祖为什么那样做。古印度贵族青年英俊聪慧,拥有人们羡慕的一切。为了追求心灵的安宁,他孤身一人展开了求道之旅。我至今对此表示怀疑。但这是师父讲的,我就不多问了,就当是对的。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在这种将信不想疑和懵懂里,我学了十几年的经。但我知道学经比种田容易的多,因为我不求甚解。种田偷不得懒,可学经可以。学经动脑,不动师父也看不见。种田动手,偷懒不偷懒一瞧便知。更重要的是种田偷懒得饿肚子。
砍柴挑水种田读经。我的一日如此,十几年亦是如此。
后来我十岁那年,师父开始教我练武。对此兴趣可比读经高涨的多,当然也用心的多。不过我奇怪的是,师父竟会武功。那我五六岁时怎么不教呢,按理说年纪越小越容易练塑骨骼经脉的,师父怎么会不知道。
我问过师父,他回答我说,本来是不打算教我这伤人害命之术的,但是世道所迫。防身之用,不得不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