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外,清贤师太陪在江云心身边,遥望山脚下的小道上来往的马车。直到日落西山后,趁着天未完全的黑下来,一前一后两驾马车姗姗来迟。
“妹妹。”
率先下马车的杨七娘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抱住跑下十几级台阶来的江云心,哭诉说:“那个人真真是心狠的,竟将亲生女儿打成残废。可怜的孩儿,命好苦呀。”
“什么?”江云心喜不自禁的脸忽然冰封住,目光呆滞的走到马车边,颤抖的手掀起帘子,看见杨柳儿怀里昏昏睡去的方雪琴。
“姨妈。”
杨柳儿哭红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抱着方雪琴的头,让她枕在大腿上更舒服一些。
“雪儿的左腿骨头折了,又因路途远,折腾的死去活来。才刚你姐夫为她治了,可……唉,终究要落下残疾。”杨七娘叹声不止,“可怜她小小的年纪就……这要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姐姐,求你别再说了。”江云心默默拭泪,深深呼吸几次平复心绪,回头接过清贤师太递来的包袱,说:“多谢师太两年来的照拂,忘世此生亦难报答大恩大德。”说完跪下磕头。
清贤师太阻止,扶起她,说:“我佛慈悲,愿经此一遭,你们母女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贪怨嗔痴,业障难除,总有一日报还的。”
“多谢师太,忘世虽身在寺外,亦会戒律自己。”江云心单手行礼。
清贤师太双手合十,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只要你心中向善,在家出家是一样的。”
“是。”
江云心躬鞠行礼,与杨七娘上了马车,离开了慈恩寺。
“娘。”
山路弯延崎岖,几个轻微的颤动震动了方雪琴左腿上的伤,疼得她睁开眼睛,首一见到抱着自己的亲娘。立时她喜极而泣,奋力抬起手触碰覆盖在自己额上的手。真实感令她瞬时忘记痛苦,泪珠不由自主的滑出眼角,被娘仔细的用绢帕擦干。
“孩子,你受苦了。”江云心泪如雨下,心痛万分。她曾想过女儿会被赶出方家,却从未想过是这般的狼狈不堪。
“娘,女儿很好。”方雪琴有些体力不支,头昏眼花的环视车厢内,说:“娘,我们要去哪里?”
“回你姨妈家。”江云心收拢手臂将女儿抱得更紧,柔声安慰:“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就去南方找你的二表哥,再也不回来了。”
隔着小窗帘上的一块青纱,随侍在车旁的骑马人手举火把光透射进来。她眯起眼仿佛看见十三年前,她刚刚生下女儿。那个寒冬的漆冷夜晚,方进神神秘秘的拿着一册账簿离开。第二日清晨,她的父亲怒发冲冠,将大哥一家赶出家门。从此,懦弱无能的二哥整日里躲在花房里,万事不过问,全都交给方进打理……直到大哥和大嫂去逝的消息传回江家,方进才稍微放松一些。之后是大侄子病故的消息,二侄子残疾的消息……小侄女在她离开方家后也凭空消失了。
方进,你将我们江家赶尽杀绝,终有一****会让你跌入万劫不复之深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江云心愤恨的盯着车顶的一角。
“娘在想什么?好可怕。”
江云心想得出神,竟不知她的惊骇神情吓到了恍惚转醒的方雪琴。勉强的微笑,语气尽量轻柔,说:“再睡一会子吧,马上就到姨妈家了。”
“娘,我们不去姨妈家,去别的地方。”方雪琴艰难的拉扯着前方的车帘子,大声说:“车把式,我们不去杨宅,你从山下的小路绕到山的西北角去。”
“雪儿,你的伤还没有好。”江云心按住她,叫着:“车把式,继续往前走。”
“不,娘。我们不能回杨府,爹爹明知我是被兰姨娘设计却坚持逐出家门,可见他为了方家的财富已经六亲不认。兰姨娘已视我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除,她一日寝食难安。”
“雪儿,你的意思是……脱离杨家的保护?”江云心对女儿的意思似懂非懂。
“假账簿一事在方家除了爹爹和娘,连仙逝的老祖母也不知道其中原由。兰姨娘却知道用同样的方法陷害于我,可见是爹爹告诉她的。”方雪琴脑袋里清晰了些,先前混沌的认定是方进故意要逐她出家门,可仔细分析后她的敌人唯有陈素兰一人。
江云心疑虑重重,思量很久又推翻,摇头说:“不是陈素兰,她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假账簿,老……不,是你爹,他疑心很重,今日陈素兰用假账簿设计你,难保明日不设计他,他怎会放任别人效仿他曾做过的事情呢。”
“可爹爹没有理由逐我出家门啊。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终有一日会嫁人的。”方雪琴不明白娘为什么不信她的话。
“因为这个法子他绝不会透露给陈素兰。权力和财富是他一生最想抓住的东西,如今什么都有了,怎肯被别人拿去。”江云心冷笑,视线透过青纱望见不远的一团火光通明。走在最前的马车已经停在宅院的大门外,立即有一群人影簇拥上去。
马车停了,车把式撩起帘子,已有两个老婆子抬来长春凳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