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琴儿……琴……儿……”
是谁在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来自天穹之上,又似乎近在耳边。身体已不似刚才那般难忍的痛,轻飘飘的魂儿回到躯壳里被什么东西重力的压着。恍惚之间她犹存的一丝知觉感受到耳际后一点温度,低喃的声音那么熟悉,她不想回应,也舍不得回应,舍不得他离开。
“唔——”
短暂而隐忍的闷声刺穿耳膜的屏蔽,即使她自欺欺人的不在意,却还是舍不得他因她而伤。
“宣哥哥,你若……真的疼我,待……我死后……回……回……黑山坳……好想……云娘……”
她看见云娘在笑,眼中含泪的挥动着手帕向她告别。许是因为她快要死了,云娘也来送一送。身又开始轻飘飘的,远远的听见棍子打在皮肉上的钝闷声,她却丝毫不感到痛。
不知何时,脊背上的重量又压下来,她胸闷的张大嘴巴努力的吸气、呼吸。原来临死前的呼吸是这般的艰难,她再吸入几口这世上的气息,过奈何桥时即便喝了孟婆汤,也要死命的记住这股气流在身体里的轨迹。
“啊!大小姐!”
是谁在唤着她?那苍老而高亢的声音饱含着痛苦、不甘心和惆怅。
“大小姐,你保重啊!”
忽远忽近的叮咛是她昏厥前唯一记住的声音。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彩绣嘶哑的哭喊着,求饶着,绝望的嚎叫:“齐妈妈!齐妈妈!”
“琴儿……琴儿!”
顾不得小厮挥下的棍棒,岳玉君艰难扶下趴在背上的齐妈妈,抱起昏迷不醒的方雪琴瘫坐在地,对着众人大喊:“水,快拿水来!”
彩绣挣脱开小厮的压制,双手仍被绑在身后,直奔到齐妈妈身边,大叫着:“齐妈妈,齐妈妈。”
“齐妈妈?”岳玉君伸出食指探了齐妈妈的鼻下,已经没了呼吸,“齐妈妈殁了。”
“为什么!”彩绣瞪向檐廊下的方进,“老爷,你无非同样是平民百姓罢了,即便府中出了人命官司,也该交由官府来查案定罪,怎能由你审断的?今日齐妈妈冤死,彩绣相信大小姐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何时藏在袖子里的锋利小刀割开绑住双手的绳子,彩绣帮助岳玉君合力抱起方雪琴,说:“宣少爷,我们先离开方府,再想办法通知杨家的老爷和太太。”
岳玉君抬头看了一眼方进,“师傅,你真心要逐出大小姐?”
“问这么多作甚?你们还不快带着她滚出去。”珍珠走过来推了彩绣一把,骂道:“早知道你们是登不上高台阶的小杂种,何苦回家来讨人嫌。我劝你们早早的滚出去自谋生计,也好过在这里忍辱偷生,没好下场。”
“你这小蹄子贱命一条,打死你也不过陪上一两银子的草席子钱。”彩绣行如脱兔,灵敏如豹,一下抓过珍珠挟持在身前,先前藏回袖子里的锋利小刀再次握在手中,刀刃划过珍珠白净的颈侧,一条细小的血痕立即渗出血珠来。“老实点,姑奶奶的刀子也没长眼睛。”
“彩绣姐姐,千万别啊。正如姐姐说的,我贱命一条,何必脏了姐姐的手。”珍珠翻脸认错堪称一绝,此刻她杏眼湿润、神光涣散、唇角颤动抖,一副“胆怯”的模样。
见彩绣柳眉深锁、眸光愠怒;又见珍珠凄凄哀哀、惊慌失措,方进心头一紧,顿时动起了歪心思,立即对后面的三四个小厮说:“来呀,把这两个不知法度的大胆奴婢绑到柴房去严加看管。还有,收走那刀子。若她们逃了,唯你们是问。”
“是,老爷。”
小厮们一齐拥上来,强行分开两人。每四个人抓手抓脚的抬起彩绣和珍珠,直往云霞院的大门而去。柴房离云霞院还有一段距离,为了以防万一,老管家又派了五个小厮跟着去。
一时间,齐妈妈的尸体被孙思君领着几个作坊的帮工抬出去,驾着马车送回原籍的家中,三十里外的小村子。一切不在话下。
却说方雪琴被移入东厢房的内室地炕上,此刻她进气少、出气多,已有魂飞魄散的征兆。岳玉君握紧她的手,用衣袖小心的擦拭着她唇角略微干涸的血渍。
“宣……哥……哥……,齐妈……妈……,彩绣……杏花……姐……姐,我……要……走……了……”方雪琴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呢喃,“娘!娘!娘……”
一声声呢喃撕裂着岳玉君的心,他的眼睛湿润了,却用力睁大眼睛任泪水强忍回去。轻轻抚摸她白如蜡纸的脸,凑近小小的樱唇印上一吻,“琴儿,睡吧。等睡醒了,我带你骑马到黑山坳的山顶去采野花,然后一起去看云娘,吃她做的花糖馒头。”
方雪琴无力的摇头,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细长眼缝竟渐渐睁开,聚焦了好久才看清面前的人,小小的唇角扯了一弯弧度。
“宣哥哥,帮我找……蓉表姐……告诉她,我……是被亲爹爹……害死的……呼——”方雪琴长长的呼气,脑袋里空空的,双耳更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全身无力的像被屠夫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