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有一本熟悉的札记。八十年前,年轻的舅公像当时仰慕西学的青年一样,怀着那个时代流行的民族自强理想,远渡重洋到了欧洲学习,后来走上了学术的道路。这本札记记录了许多他在北欧的见闻,特别是关于巫术与宗教的,舅公是人类学者,民俗学者,在当时人才稀缺的中国也算是历史学的精英。
如今,札记摊开在铺满血痕的地面,下面垫着那张透明的密封袋。
是的,是他的书,他舅公的札记。
地上未完成的曼陀罗圈用意为何?无法解释少年的行为。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我会救你的。看到什么都千万别出声。”少年说,“不能吵醒他们。”
交代完,少年又走到那具尸体旁,单脚站立,另一只脚伸到尸体的创口里搅了搅,脸上的神情始终淡定自如。崔亮看到这举动,胃里一阵生理性的翻滚,酸水淹上了喉腔。妈蛋,这人在干什么!那人接着单脚跳了三步,继续用脚尖完成他的图案,同时唱起了挪威语的歌谣。他画两下,又跳过去搅动尸骸,又跳回画两下。歌谣唱得很连贯,也唱得漫不经心,他的神态越唱越放松,真当自己在月光下散步了,稍微还有一抹宁静的欢愉……
妈的,崔亮知道他在干什么了。这歌曲出自那本札记,舅公潦草地涂在一个巫术法阵旁边,据说词曲都是舅公写的,纪念一位挪威友人。这少年是在画那个法阵,还把旁边的曲子当做施法的吟诵。那么——
那么,这少年绝对不正常了!
太遗憾了。姑且不论他到底是怎样得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认为札记上的巫术是可行的。他肯定是被凶手的作案现场吓傻了,但是吓傻也不用直接变成神经病吧。
这是首简单的歌谣,主歌的旋律类似而重复,神经病在反复地絮絮叨叨。崔亮听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意识重回了绝境,环顾四周只有自己一人,神经病的行为只增加人的精神压力,情形诡异得惊悚,荒诞得绝望。
神经病唱了三遍后停下,约七八分钟,看来是把曼陀罗圈画好了。
在这七八分钟里,崔亮努力地往墙角靠,借着墙壁的夹角艰难地竖起身体,靠着墙角坐着,寂寂地看着少年。他拈量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双手被绑在后背,在腰部之上,这姿势很辛苦,绳子很结实。挡过袭击的右手臂并没有骨折,但肿了起来。喉咙的血痰是后背被袭击时淹上来的,此刻后背并不太疼,判断为没有大碍。最痛的是后脑,碰到一点墙壁都痛死,似乎有创口,不知道骨头有没有裂开。
接着考虑外界因素。他和一个神经病在一起,神经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挣脱了脚上的绳索。崔亮考虑着,要如何利用他。不,应该说,让他不要执着于那个古怪的游戏了,两人合计一下怎么保命。崔亮看了看神经病背后的绳结,判断着可不可以咬开。他又扫到了墙角的刀片,一寸来长,形状古怪,像侧看的桂叶,刃部弯如月轮,这样可以集中受力方便切割。崔亮想,也许更明智的做法是拾起刀片自己解决。
他马上做出行动,倒在地上用身体蠕行。引得神经病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下,不过对方马上又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继续唱着那首歌,走到牺牲者处观察着那具尸骸。忽然,他停下吟诵,很有技巧地用力一踢,尸骸稍微离开了地面,直接摔到他画的曼陀罗圈中。
他两步过去,一屁股坐下,背靠着尸体,继续低声念着那首歌,同时望着崔亮。崔亮觉得他在警惕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没停下爬行的动作,只是也不放松地回望对方。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了,接下来的事情太离奇,崔亮惊讶得睁大眼睛,忘记了思考,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轰”一声,少年背后窜起了一米多高的火焰,少年的身上也着火了,他马上滚到地上,防止火继续在自己身上燃烧。接着,他又迅速脱掉外套,拼命地扑灭了尸体上的火。
崔亮惊呆了,这一连串的花样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完美(perfect)!”神经病激动地吐了一句洋文,接着又叹了口气,动了动重获自由的手腕。
这时,他轻松地走向还在发愣的崔亮,拾起那枚刀片,用对方脚上的麻绳示范了一下,说:“四股编成的麻绳呢,看,不好割的。”他手腕动了一下,刀片自手掌中消失了,却又从袖口处掉出。他只好再次从地面拾起,这次不再耍帅,老老实实地用手指夹着往袖口送。原来他是刀片的主人,虽说方才自-焚时有外套隔着,但衬衫的袖口还是有些烧掉了。他又拾起那枚生锈的铁钉,插入结实的绳结中,硬是挤出了一丝缝隙,他非常有耐心地解开崔亮脚上的绳结。
“想不到你心理素质还蛮好的,我真怕你会叫出来。”少年一边解绳结一边说话,意图缓解对方的精神压力,拉近彼此的距离,“你有很强的求生意志,不错,我很欣赏。好了,站起来,背过身去。”
“……”崔亮顺从地照做,他的思路还没缓过来:刚刚那是什么?少年生起了大火,烧断了绳结,重获了自由。问题是那大火是怎么生起来的?而且人的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