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而愁思。
朝旭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决堤般涌落到脸颊。他毕竟少年,面对一连串的变故他也忍痛了太久,此刻他终于在也忍不住了。金真人那和蔼而悲伤的面孔,慈祥而苦涩的声音就如同一根根尖刺锥痛他的灵魂。
眼前的景象是他记忆中最沉痛的印象,这种残酷的印象有着血淋淋的真实质感,足以消弭他的思想与所身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隔阂。在这个世界,他最亲近的人就是金真人,而此刻他却目睹着金真人的老去和虚弱,也许还将目睹他的消失。
命运是滑稽的,如果不滑稽身在现实中的他有怎会拥有未来的记忆?命运是幸运的,如果不幸运处在记忆以外的世界中的他又怎会得到一众人的关怀?
然而,命运也残酷的。如果不残酷,为什么在他拥有陌世的亲人及享受到他们的关怀时,这一切却又被命运剥夺?
他无法忍受这种奇诡的滑稽,短暂的幸运,血腥的残酷。如果此前他是淡漠的性格,那么此时他已被磨砺出了锐利的刀锋。
不仅锐利,而且蓄满了灵魂挣扎的力量。这一道刀锋已然扬起,而且已绝无放下的可能。在这个时刻,理智早已抛弃到了情绪之后。
金真人的诫示的真意他当然也无从领会,他只是从那悲伤而关切的声音中获取了更大的悲伤,愤怒,以及报复的欲望。
剑又刺出,这一剑依然充满情绪。他仿佛将生命都出卖给魔鬼,只为这一剑的成功。可他依然刺空了,不仅刺空而且他的身躯上已布满了血痕。
宇文化及的目光已经狂热,他的每一招递出都能将朝旭的体肤划伤。他虽然不能杀死朝旭,却也得到了玩弄的快感。如果你能想象猫玩耗子时的愉悦,便可以想象宇文化及的心情。可他的眼中也似暗藏着某种莫名的讳色,他仿佛也恐惧某种未知的潜力与意念。
朝旭已经体无完肤,可他依旧不低头,依旧紧握“刀锋”。
石室中忽然升起了一缕青烟,一股奇怪的檀香的味道弥散开来。
就在这时,宇文化及感觉到了自己内力尽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身体屹立不动,尽量以安静的姿态让那种微妙的变化在他的脉络中蔓延,他嘴角的笑意也更浓。
他没有回头,问道:“这是解药?”
朝霞又出现在了石室之中,手中擎着的一柱褐色的燃香正冉冉升起烟雾。他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实。以至于陈咬金感受到这个人就像随时不可预测的就会出现别人的身后,包括他的敌人或是他的朋友,而且步伐中仿佛还时刻潜藏着坚定而隐伏杀机。
陈咬金虽然是个粗人,却有着细腻的理性,他的理性告诉他这是一个变态的人。这个人也许有着不可洗刷的屈辱往事,所以熏陶才出一颗仇恨的心灵并且不断的在畸形的思维下沉沦堕落。至于那段往事是什么不得而知。
“北斗门传承博大,医道精湛享誉中州,山中本草良药,奇门毒物无不俱备,”朝霞道:“这是藏于岐黄阁的“刺骨微风”解药。”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那是一种毫无人性的声音。他已完全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更深沉,更不可测,更可怕的人。关于这种人性的畸变,于人类而言只怕也是个异数。
陈咬金几乎要跳了起来,如果他还有精力跳的话,“你这个叛徒!害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你还想赶尽杀绝?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他没有人性,至少没有真与善的人性。
朝霞的脸上丝毫没有羞愧的涟漪,甚至不为任何的愤怒所动容。陈咬金雷霆的怒喝只不过如同一阵风,飘散在空气中,却飘不进他的心里。他的心是否死了呢?没有死。至少的他的眼中还有仇恨,那种仇恨很幽深,仿佛在灵魂深处。同时那种仇恨也很莫名其妙,就像发于无形却在他的心中根植了很久。
他只是盯着朝旭,眼中只有仇恨。
对于他的仇恨,朝旭回应只有鄙夷。那种鄙夷源于一种本性,是倔强灵魂对于丑恶的一种无声而深刻的厌恶。
他仇恨的盯着他,莫名。
他鄙夷的盯着他,本性。
宇文化及道:“有趣!”他正恬淡的看着他们两人,眼中带着愉悦的笑意。他仿佛在欣赏人性的繁复莫测,也仿佛在戏谑人性的阴暗与轻浮。对于他来讲,世情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戏,而他不仅是看客还是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