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校尉大人。真是不巧,圣上今儿个龙颜大悦,已回后宫。要不校尉大人明日再来?”
刘郃如被人当头一棒,呆立在当场,虽然每次前来面圣,都没少给左丰塞钱,可他一直从心里就瞧不起左丰这些半阉人,此刻见到左丰那带着谄媚、贪婪、虚假的笑脸,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全赖他极力压抑着,才没有当场一口啐过去。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
刘郃一震,回过神来,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不无寥落地答道:“哦,哦,这样,这样,本官就明日再来面圣。”
他就这么直接转身就走,心中的满腔怒火转瞬间即全部撒到执金吾宋酆身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方才宋酆听自己说要面圣时,为何会神情古怪,敢情他出来时,就知道圣上回后宫去了。
“好你个宋酆,竟然这么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如此耍弄于我!”
刘郃越想越气,越发觉得宋酆就是成心如此,丝毫没意识到,在他身后,左丰正眯着双眼,紧盯着他的后背,眼神之中,透出几缕怨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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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德阳殿后花园的凉亭里,其实很是有些冷冽,可宋皇后呆坐在此处,已有大半个时辰,丝毫没有要进殿的打算,一众宫女太监也只能忍着,低眉顺眼地站在寒风里,只能偶尔轻轻挪挪冻得生冷的脚,舒展舒展下血脉。
整个德阳殿,清冷,落寂,日复一日的,似是永无尽头。
“启禀娘娘,国丈大人到了。”
宫女柔声禀告,将宋皇后从回想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示意宫女将父亲宋酆带过来,然后挥手示意侍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去。
所有宫女太监无不在心里大大地舒了口气,片刻工夫即走了干干净净,只留下宋皇后父女二人。
宋皇后示意父亲坐下,低声道:“再过几日就是姑姑的忌日,孩儿在宫中多有不便,还是只能劳烦父亲在家里遥祭一番,以了心意。”
宋酆心头一惊,这几天为缉捕逃犯一事忙得黑天晕地的,竟然将这么一档子事给忘记了。他这个女儿自小就与乃姑故渤海王妃亲厚。自从熹平元年(172)宦官王甫、袁赦联同时任司隶校尉的段颎诬蔑渤海王刘悝谋反,逼杀渤海王刘悝及王妃宋氏之后,宋皇后每年都要遥祭一番,并且始终在寻找机会诛杀王甫、袁赦等人,以为姑姑报仇雪恨。
“皇后娘娘宽心,此事老臣记在心里了。”
宋酆心头一痛,同时心中黯然,连忙答应下来。
宋氏一门虽贵为当今天子的外戚,皇后的娘家,却保不住渤海王妃,这是整个宋氏家族的耻辱。如今别说报仇雪耻,就连能否保住这份荣华富贵,宋酆都时时刻刻有些战战兢兢。
并非是宋酆没有这份心,而是他始终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宋氏一门的权柄,可谓全部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当皇后的女儿,可他这个女儿自入宫之后,一直未能生下龙子凤女,自熹平元年之事过后,对天子就更加心思冷淡,以致如今天子移宠他人,数年下来,虽然没有废贬皇后之意,可这恩宠就日益淡薄了,连带着宋氏一门都受到影响。
偏偏他这个女儿性子倔烈,他曾经劝说过多次,要她曲意奉迎天子刘宏以重新得到宠信,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以致如今在宫中,王甫、袁赦等人丝毫不担心宋氏家族的报复,并且还不断地往皇后宫中安插眼线,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
宋酆在心中哀叹一声,沉思良久,还是提醒着轻声道:“皇后娘娘还是得宽心侍奉圣上才是,有了圣上的恩宠,凡事才好办些。平素在宫中多加小心,以免授人以柄。”
说到最后时,宋酆的话已是微不可闻,自然是防止有人偷听。
宋皇后自然清楚父亲的提醒,她只是感慨于在自己面前,连亲生父亲说话都如此生疏,如此势利,如此见外,没有丝毫的亲情融洽之意,她心里也只得暗叹一声,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