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之间,十月一过,冬月来临,洛阳也就正式踏入严寒时节。只是第一场雪尚未落下,可天寒地冻,却着实是不折不扣。北风吹了整整一夜,盖在洛阳上空的厚重云层,却岿然不动,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依旧稳稳当当地扣在洛阳上空。
天色刚蒙蒙亮,值守耗门的城门校尉不敢再恋在温暖的被窝里,穿戴整齐,拉开门,伸出脑袋,先左右张望,见并无异样,也无陌生人在场,这才咳嗽一声,大摇大摆地跨步出来。
按职守,他须得彻夜在耗门处巡查值守才是,不能有丝毫懈怠。可实际上,洛阳如今承平已久,十二座城门的值守校尉和把门士卒都知道,子时一过,他们都会去特意安排好的小房里呼呼大睡,只留下值守士卒守夜。
上行下效,城门校尉一走,士卒们也都寻个暖和处,相互背靠背地坐着,边闲话边打盹,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才会起身揉揉朦胧的睡眼,赶在城门校尉起来巡查前站好岗。
“嗯!咦?”
城门校尉刚刚巡查完,正要勉励几句,突然听到东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并且还越来越响亮,显是有人直冲着这里来。
无需吩咐,所有把门士卒个个都打起精神,紧张地顺着大道往东望去。
没过多久,一队骑士出现在大道尽头,临近耗门,他们也丝毫没有要放慢马速的打算。
“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
城门校尉眯眼瞅了半响,突然转头冲着一众属下高声大喊。
眼尖的士卒也都看得清楚,来人正是日前被撒出去追缉青衣楼余孽的缇骑,这帮家伙一向在洛阳城里城外骄横惯了,况且这个时候,还如此疾驰,只怕是有重任在身,这要是城门开慢了些,误了事,少不得会劈头盖脸地吃顿鞭子。
众人齐心协力,城门轰隆隆打开,刚开到一半时,一众骑士已风驰电掣般直接入城,最后一名骑士经过时,手一扬,将一枚令牌朝城门校尉劈头丢来。
直到马蹄声渐远,城门校尉探头看了半响,确认他们的确是驰远了,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拿起令牌细看。
“大人,这些缇骑骑士怎会如此疾驰?”
一名与校尉比较亲近的什长凑上前来,谨慎地问道。
城门校尉也就四十来岁,闻言瞥了手下一眼,喃喃道:“他们奉命缉拿逃犯,一路如此着急,要么是有大好消息,要么就是大坏的消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城门校尉惹得起的。仔细点,最近风头紧,可别撞上去了。”
“大人放心,兄弟们知道是非常时期,可没人敢松懈。”
什长陪着笑脸回道,同时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队骑士带回来的是大好消息,不然的话,大家的日子可都不会好过。
⊙⊙⊙
司隶校尉刘郃和执金吾宋酆一样,最近几天一直寝食难安。盖因自光武中兴百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在洛阳天子脚下劫法场——竟然在他们的治下发生了。宋酆还好,身为当今皇后之父,大不了换个官职就是,可刘郃则不一样,虽然是国姓,可并不是宗室,因而内心恐慌不已,担心异常,搞不好,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丢官去职的问题,而是可能会进大狱、掉脑袋的问题!
一得到属下禀报,刘郃不禁大为光火,对执金吾宋酆暗恨不已。
史阿伏首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宫面圣邀功去了,在他眼里,还有自己这个司隶校尉吗?
“哐当!”
刘郃越想越气,顺手抄起自己平素最为钟爱的瓷花瓶,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哐当声响过,俯看那一地的碎片时,刘郃才觉得心里的那股气稍稍泄了少许。
“来人啊,更衣,备车!”
愤怒过后,刘郃还是准备赶到西苑面圣,不管怎么说,此案是他这个司隶校尉主办的,而不是执金吾宋酆。
刚赶到西苑殿前,刘郃就见到一脸得色的宋酆出来。二人刚一对上眼,彼此间都有些惊讶。
“哎呀,校尉大人来得正好,酆正准备前去拜访,商议逆贼伏首事宜。”
听着宋酆这番言不由衷的话,刘郃气不打一处来,可面上仍旧装出一副震惊的表情,讶然道:“啊?逆贼已伏首?”
“咳咳.”
宋酆仿佛也自觉今趟做得有点过分,老脸微红一闪即逝,笑着对刘郃道:“是,方才缇骑来报,酆未来得及找校尉大人,就急急赶到宫中。”
刘郃做恍然大悟状,语气淡淡地,答道:“如此恭喜国丈,只是此时郃要面圣,这个.”
宋酆一听,面上现出几丝古怪神色,微微一愣下,即恢复常态,连声道:“无妨,无妨,校尉大人先忙,酆稍后再登门拜访就是。”
刘郃目送宋酆离去,见他并不是出西苑,而是往隔邻的北宫方向行去,沉吟之间,即知他是得宋皇后所召,当下也就并不在意,只是狠狠地剜了他几眼,即向小黄门太监通报。
这次他没有等多久,即见到左丰那熟悉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