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进屋的时候，杨老汉正昏昏欲睡，听着她进来，低声说：“阿元你来啦？”
“爹。”元娘走到杨老汉身边，低声问福宝，“药都吃了吗？”
“刚就着一罐子蜜饯才肯吃了。”福宝看着杨老汉一脸别扭，抿嘴偷笑，想到杨老汉的身体，又笑容转淡。
“什么意思，我还能赖掉那几口药汤子不成？”杨老汉不满的哼哼着。
“这种事儿您以前可没少做，这一次到底不一样，药必须吃。”元娘勉强挤出笑容来打趣，对杨老汉说，“您从现在开始就好好休息，等什么时候养好身体，咱就回家。地里的庄稼怕是都没法看了。”
“我看京城里也挺好的，你们早就习惯这种四方天的宅院光景，田间地头也都不适应，能在这儿多住几天也好。”杨老汉原本想闲扯几句，却发现自己说了没两句话就开始胸闷气短，眼冒金星，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找宋景书过来。”元娘焦急的看着杨老汉唇色发紫，起身就要去寻宋景书。
“你先别急着走。”杨老汉伸手拉住她，“我有话跟你说。”
“您慢点儿，有什么话都慢慢说。”元娘转回身，扶着杨老汉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放进被子里盖好。
“你这孩子，我就算是要死了，也不是因为胳膊受风啊。”杨老汉笑着调侃，没想到说这么一句却咳了起来，浓重的痰音听得元娘立刻红了眼圈。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元娘小声抱怨着，“您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张罗去。别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自有我在，就算我做不成，总还有男人们，您只管好好养病。”
“瞧你说的，我这辈子除了吃，难道就没点儿别的念想？”杨老汉不满的一面咳嗽，一面断断续续的嚷嚷。
元娘不吭气了，目光直直的看着杨老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杨老汉看着她这样，不敢再胡说，原本想调节气氛好让大家笑一笑，谁知居然逗出来眼泪，让他措手不及，只得整了面色说正事：“我不是瞎贫逗你玩，是真有事。”
“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元娘声音哽咽地道。
“我这身体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杨老汉叹了一口气，又咳了一声，显出几分老态，“临走之前有两件事情放心不下。一个是福宝，她从小没了爹娘照拂，身边只有咱们两个亲人，性子又被咱们惯得温软可欺，我本想着在村里置办一份田产，将来给福宝做嫁妆，再找一个老实稳重的庄稼汉，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也不错。谁知道老天爷等不及要收了我，这事儿也就没时间再去做啦。”
“您放心，福宝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元娘含泪笑着说，“我跟在老太太身边那么多年，撮合了那么多桩婚事，要是连福宝的婚事都处理不好，那就太丢人啦。”
“你一直是不让我操心的孩子。聪明伶俐，又性情稳重，不贪人便宜，也不能吃亏。”杨老汉拍拍元娘的手，唇角带笑，“只一件事，让我操心了半辈子。”
元娘原本被杨老汉夸得不自在得红了脸，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瞪大了眼，有点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福宝。
福宝本来听着杨老汉对自己的安排还觉得有点害羞，这会儿看着元娘的窘态，努力压住唇角上扬的趋势，努力做出专心看手中荷包的样子，生怕惹恼了姑妈。
“要说起来，宋景书这小子，我是不大能看上眼的。”杨老汉有点无奈，“我一直觉得男人就得踏实稳重，一诺千金才行，可这个人，不光轻浮油滑，还满口胡言乱语，没一句准话。”
元娘垂下头，没说话。
“我今儿个睡觉的时候都在想这事儿。”杨老汉合上眼，显得疲惫，“又想着，也许我这么多年想的也不一定准。齐家老爷子算是踏实稳重的男人，可老太太也没过得那么顺心。这宋景书我虽然看不上眼，可也许他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元娘张了张口，想说话，杨老汉却继续说了下去：“他身上我唯一看重的地方，就是他对你还不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一句话说得元娘脸涨得通红，低声说着：“您都病了，还在这儿胡说。”
“我已经耽误了你一次，可不能再耽误你第二次。”杨老汉骤然睁开眼，看着元娘说，“你们这几天赶紧准备，把婚事办了，我九泉之下也好瞑目。”
“您都在瞎说些什么啊。”元娘终于哭了出来，用力捂住嘴，将哭声压进掌心里。
“你年纪不小了，这事儿既然有谱，就不要再拖。”杨老汉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放低，“别让丧事耽误啦。”
“您还胡说。”元娘哭得稀里哗啦的，伸手轻轻拍了杨老汉一记。
“都这么大年纪了，也别那么容易害臊。你若是看他还算顺眼，就点点头。”杨老汉看着她，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显得异常郑重。
元娘看杨老汉严肃的表情，悲从中来，哭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半天才哭着说：“我不嫁人。我得伺候您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