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居然活了!
婆毗牙被暴起的浮尸突出右拳,正中小腹,惨叫一声倒下。
这一变故,让多多那吓得几乎握不住匕首,但几年来跟在婆毗牙身边流浪各地,打架斗殴的经历,很快使这个少年镇静下来,他立即缩身一退,将匕首举至面门,同时微沉左肘,摆出一个暹罗拳(泰拳)防御的架势,随时准备迎接浮尸的攻击。
只见浮尸脸色苍白憔悴,面容却略显稚气,和多多那年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模样,与其健壮的身形并不相符,左手撑地,抬起上半身,右拳悬空,依旧保持击中婆毗牙的姿势不变。只见他全身肌肉紧绷,胸前血迹斑斑,破烂的衣衫混合了泥沙与海潮的泡沫,头巾松散,一半头发散开在脑后,尤其是紧锁纠结的浓眉下一双殷红的眼,迸发出一种叫人绝望窒息的光,在晨曦的映照之下,勇健而且暴恶,仿佛阿鼻地狱降临的夜叉,无声、迅捷、威严、恐怖。
被这一情形震慑住的多多那正在犹豫是否主动上前给这个浮尸插上两匕首或是击上两肘时,保持一个姿势僵硬不动的浮尸却又向前扑到,再没半点动静。
多多那对着浮尸方向,没有放下防御的架势,慢慢移到婆毗牙身边,用脚轻轻碰一碰婆毗牙,关切地问:“老大,没事吧,老大?”
“啊呀呀,真疼啊,佛陀保佑,差点没缓过来。”婆毗牙一边揉着小肚子,一边爬起来说:“今天真晦气,大清早不该提婆多利的,没来由挨上这么一拳,也幸亏我身体强壮,这一拳挨得过。”
“没事就好,小心这个浮尸,该不是婆多利显灵吧,诈尸啊。”多多那从婆毗牙语气中感觉危险已过,转过头来看着比浮尸黑瘦很多,活脱脱一只长尾猕猴的婆毗牙:“不过老大,你还真是像金刚力士一样强壮啊。”
“诈什么尸,这根本就不是尸,是个没死的人,刚才拼尽全力打了我一拳,现在只怕是长明灯油烧尽,去见修罗了。”婆毗牙恨恨地说,他早习惯多多那的挖苦反话,厚脸皮一点也不在意。其实就婆毗牙的身手来看,是不会被人一击就中的。婆毗牙疏忽在多多那一直将这人称之为浮尸,他心里有了此人已死的先入为主印象,再加之早上太阳没出来,光线不足,他靠得太近,而这人从趴着的身子下出拳,所以婆毗牙就着了道。好在这人落水已久,又身负重伤,体力不支,虽然正中婆毗牙小腹,让他剧疼倒地不起,却没造成很重的伤害。
婆毗牙休息了一阵,见打他的白族服饰的人依然趴在地上一直没有动静,心中一口恶气没地方出,伸脚朝那人踢去。那人被踢得翻过身来,胸前衣裳尽裂,双目紧闭,嘴角渗出血滴,呼出一丝浊气。
“他还没死!”
婆毗牙没有理会多多那语气中的惊奇,眼睛盯着那人胸前贴身佩戴的一个玉牌,陷入沉思————
“佛陀保佑,这个人天生体格强健,身受多处刀剑致伤,失血过多,精疲力竭,但心脉间求生意志非常强力,生命应是无碍,我已经帮他伤口清洗敷药,处理包裹妥当,并为他摩顶祈福,你们就在这寺中安心照顾他养伤,这些药剂按时喂给他喝下,我明天再来。佛陀说,救人终有好报,你们会得到回报的。”
“苏耶大师,辛苦您了。我们谨遵佛陀教诲,救人不图回报嘞!”多多那双手合十,送出面慈心善的老僧侣和他的两位弟子。
安达曼海畔气候炎热,但每日下午,都要下一场雨,这正是热带雨林气候的典型特点。此时,萨尔温江入海口附近的这座老寺庙,已经笼罩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婆毗牙从抬回那个人,到苏耶大师离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不住把玩从那人脖子上取下来的玉牌。
这块玉牌色泽深邃碧绿,温润可人,形状是一面不带柄、左右各飘出两条装饰带的斧钺,上踞一只远古蟠龙,蟠龙曲爪扣紧斧钺上部,尾巴高扬,清健灵动,飘带从龙肋祥云延伸而出,直达斧钺刃口再上卷,迤逦对称,婉转舒展,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这样的造型,与东南亚国家配饰造型完全不一样,这样的玉工,真腊、暹罗找不出一个,翡翠之国缅甸只怕也不多。
“哈,我说能搞点钱吧,这个东西是翡翠的吗,看样子是个宝贝啊!”多多那看偏殿的气氛有点沉闷,故意欢呼道。
婆毗牙抬起头,长吁一口气,对多多那说:“想听故事吗?”
“好啊,好啊。”多多那满口应承,因为他生性活泼,可不想对着一个昏睡的病患和闭嘴的婆毗牙整个下午,哪怕是婆毗牙满口大话,天方夜谭,好过叫他无聊呆坐。
“这不是缅甸的翡翠,应该是产自大明的一种玉吧。这种项链坠子的样子,你没见过吧。”
“没有,不过觉得很好看,这是一只孟加拉虎吗,这只老虎好瘦呀,这个带子飘飘的,就像毗湿奴神身上的飘带,这上面的花纹,比毗湿奴衣上的花纹还好看一些。”多多那不认得蟠龙,以为是一只出没在东南亚雨林的孟加拉虎。
“这是大明国的样式,蒙古或是色目的东西都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个是中国的那迦,不是孟加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