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碧螺,你们记住了,这世道吃人,我们要好好活着。”
少女冷静的声音响在初冬清晨寂静的寒意里,似乎因为这天气的寒冷而更加冷硬如冰。她垂下的眼帘遮挡了一切情绪,所余下的,不过是大悲大叹之后愈发坚定的倔强。
简绯没有叫人报上去,隐而不发,连夜叫了人来。
回春堂的大夫,老头子,恰是简绯重生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大夫。那老者知道其中利害,细细地验了尸,同简绯一阵低语。
这样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兰琴已经不是先前的模样了。她的血水之所以多,是因为她本身正在一点点地化掉。
简绯不顾腥气扑鼻,眼见着兰琴正在一点一点地化成一汪血水,然后慢慢地渗进那片本该种上茉莉花的土地,连骨头都不剩。
她点点头,亲自送老大夫从后门出去,然后回来。
唐月芙坐在床上发呆,见简绯进门,忙起身道:“姐姐,听说兰琴死了?”
简绯望了她一眼,点点头:“不知是为什么,就那么死了。”她出于直觉,没有告诉唐月芙全部的真相,眼前的女子再怎么无助,也依旧是唐月昭的亲妹妹。
唐月芙望着简绯沉静的脸,觉得她好像更加地令她不能直视,这个女子仿佛一把剑,在每一次变故中打磨着自己的冷刃。而现在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冷静而淡漠,语气平平地说着死亡,叫她不寒而栗。
“睡吧。”简绯不关心唐月芙现在心中到底如何作想,脱了外袍便爬上了床。
唐月芙太稚嫩,太天真,她看到了过去从未看到的世事无常,认清了过去从未认清的勾心斗角,她眼见着一张张假面从她面前经过,只顾着惶恐,却什么都不会做。
天将明,简绯沉沉睡去。
……
第二日。
圣上的任命被捧出了御书房,经由掌事太监捧着,传到了忠武侯的府上,一刻钟之后,京城里的贵人,人尽皆知。
简绯依旧没有谁的太迟,梳洗了便往福景园去。唐原骥已经回来,叫人把昨夜的那人狠狠折磨一通送至京都尹那里去了。
见了唐原骥和王氏,简绯告了罪,见唐原骥和王氏并无异色,才同往常一般玩笑几句。
正在说话,外头丫头报:“少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帘子一掀,唐简墨便如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见了礼,便急吼吼地道:“怎么林乔他们父子俩要去北边?圣上这主意下的着实不妙!”
“墨儿!怎么说话!”唐原骥见唐简墨口不择言,当下斥责道,“圣上谕旨,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其实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忠武侯虽然也能征善战,但毕竟年长些,擅长布阵诱敌,可北戎大漠一望无际,北戎兵马恣意随性,布什么阵,诱哪门子的敌?!
唐简墨沉默了一下,闷声道:“父亲,我去找林乔喝酒。”
唐原骥望着儿子半晌,方叹道:“去吧。我在沁香楼定了席面,你们只管去便是。”见唐简墨惊讶的目光,不由又叹道,“你们年轻,正是快意恩仇的时候,能对酒当歌便是好的。我们这群人,早已身在樊笼,是见不了面了。”
简绯听出了唐原骥话中的落寞,过去二十余年的挚友在庙堂之中不得不渐渐疏远,为了不引起天子的怀疑而漠然相视,那些一同抛头颅洒热血的日子,终究还是敌不过天家的威压。
“哥哥,我也去。”简绯忽然抬头,“父亲,我可以去么?”
唐原骥打量着简绯,只觉得这丫头愈发的不同以往,昨夜的事他猜到了大半,心中不由对这个女儿生出更多些赞赏。许久,方笑道:“去罢!”
简绯和唐简墨两人得了父亲的应允,便一道行了礼准备出去,王氏却叫住简绯道:“听说昨夜你在梅香院查出了什么?有无不妥?”
简绯此刻心思早已不在这上,便回身深深一礼,道:“我把此事尽数说给了庄嬷嬷了,大姐姐房里藏着那东西,总归是不大好。我人小,昨夜不过是因事出紧急才越俎代庖,剩下的事,还是劳烦母亲费心了。”
王氏点点头,简绯便顺着意下去了。
提起昨夜之事,唐简墨免不了又问几声,简绯胡乱回答着,两人一道出来。简绯这些天心中抑郁,便也不坐车,兄妹两人一人一骑打马而去。
半个时辰后。
沁香楼上。
人来的齐全。唐家的兄妹,苏家的兄妹,李灵越,元霄,林乔。齐齐地围了一桌子。
此时恰是沁香楼冷清的时候。圆桌上摆了八荤八素,八热八凉,既有冬日里常吃的热腾腾火辣辣的火锅,又有夏日里人们最喜的琉璃冰果碗,喝着东林最烈最醇的千金醉,吃着叫小二从下水街口的小店里买来的包子。
东林的局势眼见着一点点乱起来,林乔此去,下一个离开的又会是谁?
于是一桌子人笑得歪歪扭扭,吃的嘻嘻哈哈,喝的叽叽咕咕,玩的疯疯癫癫。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次相聚在这里乱七八糟地玩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