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津渡的书信便如石沉大海,英昭等了几日都没见个回音,他无奈之下只得使了个天须宫中奴,怀揣他新写的信函一封,命人定要亲自送到颜如初手中。
便如英昭所料,有颜圣卿坐镇津渡,他那书信方一递进门,便被颜圣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正主颜如初却连那信函的边角浮灰都没看到。
然而近日派来的这奴仆乃天须宫豢养的世代家奴,只忠于天须宫神执,任凭颜圣卿横眉冷对怒意瞪视,口中不断重复求见颜如初的请求,并不就范。
对上这样的榆木脑袋,颜圣卿颇感吃力,他倒是想过把人哄进后院,让冬晖出手强行搜身。可面前这小鬼虽然倔强得像块石头,脑子却是不坏,知道到了人少的地方少不得会被人算计,只一味恭敬地陈述自己身份卑下,不敢擅入后院冲撞贵人,便在前厅等候就是。
此时正是津渡客流最为汹涌的用餐,这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叫颜圣卿一肚子坏水怎好发作,只能用比方才更森寒几分的目光将这不识趣的小鬼死盯着,脑中早将他切了又剁,剁了再炒,已在油锅中翻转过百八十次。
见自家公子面色不豫,护主的冬晖忍不住窜上前来,用旁人看来似为二童嬉闹友爱的动作,将这敢惹公子不开心的小鬼狠狠戏弄一番。
这小童名半夏,虽比之冬晖大上一岁,但女孩身形总是瘦小,受不住冬晖这般不知轻重的玩闹,然她生性倔强,尽管冬晖数次暗中握拳敲得她肚腹生疼,也硬气地死不呼痛。
颜圣卿本是装着一副拿手下顽童无可奈何的模样含笑注视这一切,见半夏逆来顺受半点反抗的举动都没有,恃强凌弱没甚趣味,便招手将冬晖唤了回来。
“好了好了,都别闹腾了,小童你把你家神执的书信留下,我自会为你转交的。”
“大人命我务必要亲自送到颜小姐手中才行。”
瞧方才将自己欺负个半死的冬晖缩在颜圣卿身后挤眉弄眼那谄媚模样,半夏虽然感激颜圣卿终于唤回那折腾死人不偿命的小子,倒也没忘记若没有颜圣卿从旁纵容,自己怎会无端受苦。
被这样一双清澈无瑕的眼眸注视,颜圣卿微觉汗颜,自知无法糊弄这执拗非常的小鬼,心下便是一叹。
“圣卿,你在干嘛?”
颜如初得了消息踱到津渡门口,瞧见颜圣卿蹲伏在半夏面前与之对视的模样,心中疑惑,不由开口相询。
颜圣卿回头,颇有几分不安惶惑地瞅了颜如初一眼,起身将半夏扶起,推到她面前。
“北之天须宫来客,有东西一定要当面交给你。”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正主,半夏忙将怀中书信递与颜如初,却见她把书信收入袖袋,自取了一方洁白绣帕,伸手来拭半夏脸上脏污。
半夏一家世代为奴,哪曾受过位高者如此温柔对待,当下小脸绯红,羞怯得直往后躲。颜如初却很坚持,单手握住她小小肩膀,另一手细细擦拭过脸上灰迹后,又抬手为她理顺方才受冬晖闹腾而弄乱的发丝,见她平复了心中羞怯不再闪躲,这才双手并用,又为她重挽好了个双丫髻。
“今日辛苦你了,改日我到天须宫拜访神执大人的时候,定给你带些吃食,以作谢礼。你喜欢什么,现下正好与我说说,我好提前采买。”
“谢礼什么,真的不用……我只是奉命来送一封信,小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半夏诺诺而言,颜如初却含笑一转眼,将视线投注到见势不妙就要遁逃的冬晖身上。
“可寻常送信,却也不会遇上这般难缠的人,若是谢礼你不敢当,那便当是我备下吃食,与你赔罪吧。”
见颜如初言辞恳切,半夏心中愈发慌张,手忙脚乱没了分寸,再顾不得推辞,便将平日家中少有购置的吃食随意说了几样,只盼望这颜家小姐莫再如此,这般平等示下的对待她实在生受不起。
瞧出半夏浑身不自在,颜如初也没再多言,口中重复过她所喜爱的吃食名目,托她回话给英昭。
“今日事忙,无法抽空前去拜见神执,还请莫怪。待我手中事务暂结,不日将去拜访,还请神执稍候个几日。”
半夏用心记下颜如初所言,乖巧地行过礼,这才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又一回头,朝那受颜如初目光凌迟的冬晖做了个鬼脸。
惹了公子最心疼的颜如初生气,冬晖自认倒霉,他不敢供出颜圣卿的有意纵容,只能独自承受,不想会收到刚才被自己欺负个半死的小鬼的耻笑,当下懊恼非常,小肚鸡肠,怀恨在心。
颜如初将冬晖领回内院,冷冷训斥了他几句,将他交与玉娘调教,并特意叮嘱玉娘不可手下留情,定要让冬晖长长记性,才不会再干那欺负弱小女子的事。
玉娘领命,将欲哭无泪的冬晖领了下去,留颜氏姐弟二人对视,良久无言。
颜如初走到桌案边,将半夏送来的书信展开,仔细阅过,这才抬头看向那一脸别扭死不认错的某人。
“北方神执早前寄予我的书信你收哪里去了?”
“烧了。”颜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