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馒头山的大喇叭中广播:村里要重新承包零散土地,要求村民九点到狼山坡集合。
这一消息犹如平静湖水中投入一颗大石头,顿时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土地是关系农民的大事。每家每户都派出了代表。
先是乡里干部讲话,然后支部书记杜吉科宣布承包土地的政策,大家发现作为村主任的耿贵福没有表态,眼光纷纷看向他。大家都知道耿贵福和杜吉科的矛盾,最关键的是耿贵福身边的耿连发,耿连发虽然是耿氏家族的一员,但奇怪的是他和杜吉科的关系非常好,可以说杜吉科是他一手推出来的,大家都知道他其实是傀儡书记,凡是他组织的活动幕后的策划都是耿连发。
只听杜姓家族有人迅速叫道“200。”
其他人不说话,干部马上喊道“老了。”
这样陆续进行了五六个,很快掏出钱给了会计,其他陆续有一些人也开始掏钱。耿姓家族始终处于观望状态,他们拎着手里的锄头低声交流着什么,有一些人则毫不顾忌地议论纷纷。
这时又有杜姓家的人叫道,“300“
干部的老字没有唱出来,耿姓中站出一人斩钉截铁道,“不行,我的地不能包给你,以前的合同上说我有优先权,我已经把钱交给耿主任了。“
于是接着叫道下一块地,耿姓家族中出来另一个人说把钱给了耿主任了,这样每叫道一块地,都有耿姓家族的人挑衅说已经交钱了。
杜吉科眼看这次承包要被耿贵福搞乱了,心里非常气愤,但他的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看不出。他不愿让乡亲们看笑话,就低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时间已到了中午,村干部殷勤地小声地对乡领导道,“咱们去饭店吃点东西。”
这时从耿姓家族冲出一个人,此人人称“三迷糊”。
他箭一般的速度冲向了会计,将会计手中的钱和账单抢走了,他大声喊道:“乡亲们,听见了吗?他们把咱们的地卖了,要去饭店吃饭啊?这不是在喝咱们的血吗?”
他这么一喊,另一个人也趁势喊道:“咱们馒头山是打鬼子的胜地,乡亲们把这些二鬼子赶出馒头山!”
还有一个吼道:“把这些二鬼子的肠子掏出来挂在枣树上晾干,看看是不是黑肠子。”
乡里的干部见形势不好,纷纷颤抖着腿向外跑。
会计反应过来后去抢钱,三迷糊却并不迷糊,他掏出兜里早就备好的石灰面子,对着会计的眼睛扬去,会计眼睛火辣辣得难受,他嘴里骂着手里忙去揉眼,顾不上去抢账本了。
杜姓家族的人气愤难当,拿着铁锨、叉子、锄头作为武器,这些农用工具是农民最亲密的伙伴,平时间苗除草收割都离不了它们,一旦凶险来临,他们就成了最得力的武器。
一场混战开始了,这个人用锄头敲了那人的肩膀,那人肩膀一疼,憋着一股恶气用铁锨照着人拍去,这时狗汪汪开始狂叫,鸡鸭扑棱着乱飞。打斗的地面上黄沙四起,石子乱飞。
三迷糊叫道:“告诉你们,我身上有炸药,谁再过来,老子就一把火点了。”
大家这才停止了打斗,三迷糊说身上有炸药极有可能,馒头山的石子厂炸药多着呢,整天开炮,这炸药的威力可了不得。
一年前,本村中曾有一人怀着极恶毒的自杀心理,特别寻到戏台子底下,将自己身上的炸药引爆,戏台底下上百人都被炸得尸体横飞,现场惨不忍睹。目睹过这场惨剧的人噩梦连连,大家对炸药二字真是胆战心惊。
耿贵福故意呵斥三迷糊:“干什么干什么,杜书记在这呢,不许胡来!”,接着命令耿姓家族的人都后退三步。
杜吉科没看耿贵福的双簧表演,他从鼻子里冷笑一声,像骄傲的雄鸡一般昂头而去。
过了几天,听村民议论说耿贵福把三迷糊抢来的钱和账本交到了县里,再后来听说耿贵福和杜吉科发被关进了看守所的一间屋子,村里人想象着这俩人关在一起的情景,都不由得奇怪又好笑。
村民们趁着混乱之时,偷电成癖,将自家的电线挂到公家的电线上,在家肆意用电,大家都以浑水摸鱼得到利益为荣。
四平坚持不偷电,村民纷纷嘲笑四平的书呆子气,觉得真是念书念傻了。
公婆本是极正直清白的人,现在看到别人家肆意用空调肆意用电磁炉烧水,也不由得羡慕,有时也忍不住牢骚道:“咱家这么穷能省一点是一点,你看党员干部那么有钱还偷电哩,咱干嘛这么志气高?”
我劝道,“不要眼气这些,咱们的眼光看远点,别看他们现在高兴,等上边查来了谁知道什么后果。”
公公道:“法不责众,谁惹得起馒头山的人?我看县里来的人也不占,这次别看书记和主任都进去了,花点钱就出来了。”
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我的心里自然也是不平衡的,但除了不平衡又能怎么样呢?我心性清净,自然是愿意质本洁来还洁去,然而在馒头山除了这种人,谁能抵御这种社会风气呢?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