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说完问早早,“早早你要不要小弟弟?”
早早咯咯笑着,“要,要,小弟弟,小弟弟。”
我不接话,从婆婆怀里接过早早。顺口说:“这俩人这么冷天在外面放羊,家里一定过得不好,挺不容易的。”
婆婆道:“这耿金芝可不简单。”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岁月汩汩流淌到几十年之前,她曾是是馒头山的红人。
当年馒头山的耿氏这家称得上书香门第。
耿家世代中医。
耿金芝年轻时模样好,人品好,医术也高。
她当年嫁的是杜家的大户,婚礼的隆重为整个县里罕见。
耿金芝从大红轿子里一出来,削肩细腰,一双小脚裹得整整齐齐,单这三寸金莲的精致娇美就让人惊呆。
村里的妇女也裹脚,但怎么也不如人家莲花瓣一样的漂亮。
她的衣服柔柔滑滑得像湖水,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衣服上的每朵绣花都镶着浑圆硕大的珍珠。
盖头一掀开,柳叶眉杏核眼,肉皮儿白的像玉簪子,黑黝黝的好头发,就像画上奔月的嫦娥。
“她男人结婚后在北京上学。后来去了台湾,又去了美国,一去就是60年。改革开放以后回家探亲,发现70多的金芝还是一人过。她男人觉得对不住她。原来那男人在上学毕业后又娶了外边的洋学生。儿孙满堂的他就给耿金芝在馒头山花十几万盖了好庄户。村里人都说她有福气。就像王宝钏守寒窑,苦尽甜来。”
我听呆了,婆婆短短的一席话勾勒出一个痴情女人的一生。
这女人将自己拼成了一出凄凉的戏。
我震撼了半晌才说话,“这就叫苦尽甜来吗?”
我看不值得,自己苦了一辈子,就算有了房子有什么用?孤零零地住着有什么意思。
我接着想到了什么,问,“这放羊的男人是他们的儿子吗?当妈的怕孩子受委屈不嫁也是有的。”
婆婆摇头道,“她男人走得时候,俩人没孩子呢。耿金芝家文化大革命时挨了批斗。她爹娘都上吊死了,她把所有的药方子医书都给烧了。老太太很倔强,在村子里几乎不和人说话。这男人是她的远方侄子。家里没了亲人,自愿来照顾她的。”
“其实老奶奶现在可以给人看病,好中医很吃香的。”
我看是她在照顾她侄子,她侄子穿的那么厚,她却穿得那么少
“你这年轻人就是想事简单。她都八十六岁了,在村子里脾气古怪,谁找她啊?”
我连叹可惜。
真是资源浪费!
接着想象老太太年轻时的样子,仿佛想起了徐志摩和徐幼仪,想起了杜拉斯什么的,想起了那个穿蓝色阴丹士林旗袍的年代,想起了那时的才子佳人的凄婉缠绵故事。
那种虐心爱恋让我赶紧把思绪拉回到现代。
既然回到了农村,婆婆就要带我熟悉一下自家人。
以后就要彻底融入农村了。
我抱着早早跟着婆婆转了大半个村子,笑容满面地认着七大姑八大姨,累得满头大汗。
我边走边想,怪不得有些女大学生被拐卖到山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我在馒头山也不辨方向。没有婆婆带着根本找不到自家门口。
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咱们不去邻居家坐坐呢?
婆婆叹道馒头山和别的村子不一样。
你没发现咱们这里的邻居几乎都互不理睬吗?
馒头山的地势高低不平,村子里土崖、小山丘很多。
很多房子都是紧挨着小山。
街道更是宽窄不一。
馒头山的村民都在想方设法扩大自家的地盘,一般谁先圈了地,就归谁所有。邻里之间多为土地争得头破血流,出人命的也不在少数。
四平家的门前正对着前面邻居放的石头,他们为了多占地,不仅在屋后栽树,而且堆来很多大石头,几乎要堵住了四平家的门口。
公公气不过,曾和邻居交涉多次,未果。
左边邻居盖新房,将瓦一直留到了四平家的房子上,公公年轻时也是血气方刚硬铮铮的汉子,左邻右舍敢这么骑在脖子上拉屎,无非是欺负老俩口年老体弱,儿子们又不在身边。
公公这次硬不退让,左邻见老头做出决一死战的样子,又掂量着四平回了家,这才怏怏作罢。自此,左邻对四平一家视若仇敌。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我暗道这穷山恶水出刁民,看来千真万确。
村口常年坐着三五成群的娘们儿,窥探着别家的**,嚼着他人的喜怒哀乐。
在馒头山,为了地皮,为了庄稼、为了种种利益睚眦必报。
处处可见亲人反目,朋友暗算。
村子里的支部领导分为不同的派别,利用村民,挑起斗争,伺机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