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都是路鸦向她递梳的画面，还有捻着花插在她发鬓上，轻轻一抚。最后一个画面，路鸦坐在一处拿着个本儿，时不时翻一页望向她笑一笑。
远处似乎有钟声，清风吹起一阵合欢花香，无数朵合欢花脱开花茎像小伞似的在空中飘飘欲坠，鼻尖传来路鸦身上一股淡淡松香，凰徵脑袋一歪，趴在路鸦肩头睡了过去。
路鸦盯着凰徵冷丽的睡颜，伸手拂开落在凰徵衣裳上的叶子，将脸颊紧挨着熟睡的凰徵蹭了蹭，轻轻开口道：“我以为你会不记得这把黑月梳了。”话音顿了顿，又开口道：“可是你把我忘了，这没有关系。”这时晚风已经停了，四下一片虫鸣，路鸦拍拍凰徵脸颊：“你要快点想起我啊，莫要再跟以前一般迷迷糊糊的。。”声音孤孤单单，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小兽一般可怜。。
山寨里，注定是个无眠夜。
苦域今夜在凰徵所居园子里看到那一幕，心下微微抽搐，终于有丝明了于胸。那所园子是路鸦一手修葺的，松柏是路鸦种的，花棚是路鸦架的，合欢树路鸦悉心浇灌的，石桌石凳是路鸦打磨的，就连屋子里的床榻都是路鸦亲手雕刻的，屋里的书架上凰徵平时最喜的几个戏文本子是路鸦在外收集的，一笔一纸墨都出自路鸦。
细细算来路鸦从来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唯独在那修建园子的时间里安安心心在园子里每天认认真真劳作，一推开门总能看见随意坐地上刻着一块木头或者观察着兰草花叶，不经意回头望见苦域，还会心情很好的笑着问他一些问题，比如：这床案是否对称？这石凳是否高了些？这戏本你看过没？这合欢树合适才能和我一般高？这兰草怎的这般难养活？
那是路鸦总是一头木屑草屑，极其认真。
苦域又想起路鸦一年出走前，说起若是凰家将女来日光临山寨，必将此处留于她住。他当时以为只是因为凰家与山寨间将来连结的必要性，却没想到今天会觉得这园子本身就是为凰徵而开。
原来是这般么，他早就算好了的。他之前没有记得起这一出，完全是被凰徵初到时搅乱了分寸，现在想起来真是暗暗惊心。
可是为何呢。为何是这般水到渠成呢？
路鸦做的自然而然，凰徵住的也自然而然，好似从未有过什么不妥。
在园子中二人站立之时的影子，在苦域那处看来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两个人站在这一草一木中席地而坐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有过的场景了。
很久很久，是了，像是时间过去了多少个年轮了罢，他站这处望着那二人。
苦域辗转翻身间想起当初初识路鸦，他才刚十七岁，年纪轻轻便在西岳国开了几家酒楼，酒楼经营的风调雨顺，他却心里总是填不满一般，经常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还缺少某种东西。某一天路鸦走进酒楼，穿着黑衣海波案衣衫，坐在酒楼大厅中只要了一壶粗茶，也不动，只望着茶水发呆。因他极其出挑的容貌引发了酒楼客堵，许多人涌入客栈为看这位妙公子一眼。
没过片刻，轰动西岳国的玲珑公子苦域亲自请他上楼就座。
那时，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对了，路鸦说：跟我走吧，苦域。
当时他自己愣了好久，却也不觉唐突。
然后呢，然后他就将酒楼关闭，跟着他来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帛州边城，建立了他们的人中龙山寨，依稀记得名字是不懂事的一个喽啰随口一说，他笑得喷了一地的茶，路鸦竟然难得的点点头，非常满意，他当时可觉得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人中龙以后，一间间商号渐渐屹立在帛州及帛州以外的一个个国家，他苦域年年守在人中龙操持里外，路鸦年年在外东奔西走。每一年，路鸦总带给苦域无数的收获。他认识了更多赫赫有名以前想都没想过会结交的名流公子，他们有的为财而来，有的为权而来，但更重要的一点是都是为了路鸦而来。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人中龙，再分散到各国各地，每一天都能收到无数线报信鸽，转眼间人中龙竟然如一张大网罩了下来。
一切发展的如此天衣无缝，苦域不是没有暗自想过，但从未质疑。
这是一个局，路鸦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路鸦。
思索片刻苦域起身下床，燃起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