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走近一些,缩在墙角的和尚蓦地抬起头来,他的双眼泛着幽幽的光,像黑夜里的狼一样。那光线就像两道电,从眼睛里突兀地冒出来。
和尚直勾勾地看着财神,几乎将眼珠子瞪出来。
夜风里,他的喉头也许在蠕动,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清晨四散的薄雾。
财神走到和尚面前,就在这时,月光忽然被云层隐去,那和尚就像疯了一般嚎叫起来,周围的鸟兽听见这声音纷纷躲避。连树上的蝉鸣声都戛然而止。
财神正自疑惑,和尚却突然转过身,冲到半人来高的杂草地里,狠命地刨着草下的泥土。
他的指甲尖利修长,每一根都足有三寸来长,泛着幽绿的黑光。
和尚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此时的他不像一个诵经念佛的和尚,他更像一个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和尚身上的僧衣在夜风里鼓涨起来,胡乱摇摆着。他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刨着土,每一下都在土里留出几道细长的痕迹。
草地中很快便被他刨出一个土坑来。那土坑一人来长,足有半米来高。杂草被掩埋在泥土里,横七竖八。
“哈……哈哈哈哈哈……”和尚突然仰天长笑,那笑声穿过密林,就连殿外的老槐树的树叶都微微地颤抖着。落了下来。
情女走到财神的身边,和尚忽然止了笑,俯身向着刚刚刨出的土坑中倒去。
情女再次看到这个和尚不由得微微讶异,她的嘴里不自禁地吐出一个字:“魙?!”
财神看她一眼,问道:“他是魙?”
情女微微点头:“我之前只以为他是一只鬼,没想到……难怪那只女鬼只敢躲在外面的老槐树里。”
“我还以为,那女鬼是惧怕庙里的菩萨。”财神说。
“都是吧。”情女转头好奇地看着财神:“你也知道魙?”
财神颔首:“‘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以前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
和尚在土坑里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睁开眼睛,眼中的两道精光直冲云天。他突然挺尸一样地坐了起来,他像一只动物一样爬起来,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向着西方不停地叩拜。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和尚看着紫萝,问她道:“施主,贫僧送你去江天禅寺吧?”
紫萝却摇头,她怔怔地看着和尚,突然上前一步,抱着他哭了起来。
紫萝用三寸金莲迈出的这一步,最多也不到半米,但就是这小小的一步,仿佛携带了巨大的魔力,将两颗远在天边的心拉到了一起。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个刚刚丧夫的寡妇,和一个从小念经的和尚。
无名寺的门,被风吹得“哐哐”响,两人立在门前,像一棵迎风而立的大树。树上开满了紫色的花朵,宛如一帘被紫霞晕染的瀑布……
两人的事情很快便被村里人发现,紫萝像猪一样被装进了笼子里,笼子被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河水漫过她的脖颈,从鼻腔倒灌进心肺,她抬起头,没有看见和尚的身影,也看不到无名寺里的老槐树。
村里的三姑六婆坐在自家的门口纳鞋底,偶尔会抬起头对着河流的方向指指点点,然后继续低头纳鞋底。
和尚在庙堂里敲着木鱼,门外,挤满了山下的村民,和尚闭着眼睛,心里只有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睁开眼睛,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不明白佛祖身边那么多的信众,为何偏偏就不能放过这么一个。
没有人,生来便是和尚。但有些人,从别人认识他的那天起,他便已经是个和尚。
无名寺,彻底荒废了,因为里面再没有一个和尚。
那天夜里,有人看见河里面有东西在游动,好像是一个人,拉着什么。
无名寺里每每到半夜就会有人声响起,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山下的人都能听得到。他们看见山上的灯光,橘黄幽绿,一眨一眨的,好像随时便会熄灭。
阴风阵阵的夜里,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天黑之后,没有人再敢出门。
“一定是和尚的鬼魂在作怪!”有人说。
“它会不会下山来找我们报仇啊?”又有人说。
“听说,它还下到河里把那女人的尸体捞起来,带回了寺庙里咧。”还有人说。
“阿弥陀佛,真是冤孽啊!”
大家纷纷解囊,掏出村子里所有的积蓄,跑了几十里山路,请来了一个道士。
道士走进了寺庙里,捉鬼!
道士的桃木剑在菩萨面前耍得虎虎生风,菩萨依旧慈眉善目地看着他笑。
他们并没有在寺庙里找到传说中的女人的尸体,最终,他们将悬在房梁上的和尚放了下来。
和尚的面貌栩栩如生,大家尚自商量着如何处置这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的尸体,兀一转身,和尚的尸体便不见了。
后院里突然之间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