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痛楚快乐并存的一天
那一年,七月一日,过党的生日。du00.com农场开了个庆祝大会,会后聚餐,要杀头猪。这年头,吃点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家都很兴奋!这可是个让人特别高兴的事。现在这时候,饭碗里十天半个月看不见油晕,是很正常的,肚子里那点在吃上顿肉食时积存的油水早已耗尽,大伙儿都是年轻人,一方面正是长身体吃长饭的时候,另一方面每天的劳动量又很大,总觉得收支不平衡。当时粮食是有定量的,一个月只有几十斤,要按现在来说,一个月几十斤粮足够吃了,但那年月缺的是油水,每月没有家里寄15斤粮票就混不过去,而且因为没有油荤,就算你一餐吃了再多的饭,也不经饿,喉头仍像长着一只手一样还要往肚子里抓东西,每口饭经过喉咙,都会产生一种决不亚于吸毒的快感。因为听说要杀猪,大家几乎是欢呼雀跃了。
杀猪要杀猪刀呀,农场里有一位上级指派的贫农任指导员,除了管知识青年的思想政治工作,还负责指导知识青年进行农业生产。这时不知他从哪儿找来一把杀猪刀。凶器有了,但就像有凶器必然有凶手一样,杀猪也要一名屠夫啊,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又都是城里人,没一个有杀猪经验的。这个差事谁都不想接,你推我让的。最后实在没人自告奋勇,大家公推一个叫吴树华的知青担当。因为他人高马大,够壮实。吴树华被大家赶鸭子上架,逼着做了刽子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也隐隐有点得意,毕竟是众望所归啊!
“一头肥猪何足道哉”吴树华这时血气上涌,扎脚勒手,操起杀猪刀准备上阵,但他把刀操在手里,眉却皱了起来,这把刀的确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不但不快还锈迹斑斑,总让人觉得它没有那种能夺猪命的寒光和杀气。吴树华虽然块头大,但为人有内秀,做事很仔细,他拿着刀仔细端祥了一下,有点不放心,就在磨刀石上磨了起来。此时天色已晚,知青们都有点等得不耐烦了,都嚷道“行了,行了”。吴树华这时大概也是斗志昂扬,杀猪心切,他用手试了试刀锋,站起来说:“走”。于是,一大群人蜂涌着向猪场冲去。猪场不在农场本部,而在郑栋辉所在的茅草地工区。
从桃川农场本部往茅草地工区方向走,老远就可以看到一座形似马鞍子的山。就像一个城市有它的标志性建筑一样,这马鞍山就是桃川农场茅草地工区的标志。这猪场也就紧挨着马鞍山建在山脚下。猪场是由一根根碗口粗的树组装成的,中间是一个走廊,两边是一间一间的栏,有十多间,既可关猪,也可圈牛。为了给猪、牛遮风避雨,也为了防野兽和坏人,猪场除了一头一个门外,全部用土砖砌的墙围了起来。
逢年过节对人来说是件喜事,但对猪、牛这些牲畜来说,可就是个灾难日,不知多少兄弟姐妹倒在这种日子。就像今天,一大群人冲进猪场,有的手里拿着手电,有的提着马灯,口里还大呼小叫,这阵式可把已经打算就寝的猪给吓坏了,随着人们的指指点点,栏里的猪尖叫着一下子挤在这个栏角落里,一下子又挤到那个栏角落里,用惊恐的猪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农场只给了杀一头猪的指标,不用说,大家自然就想挑一只肥壮些的,但昏暗的猪栏里看不真切,为了不使这个指标有折扣,几个知青翻进栏去,逐个抓猪提尾巴试起重量来。没想到夏漫这个疯丫头,比男的还要奋不顾身,为抓猪把手都弄出血了。一番东抓西提之后,随着一头猪的长长的嚎叫声,宣布了知青们对它的判决。俗话说打疯狗要人多,现在是抓猪要人多,谁也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抓猪方法,逮住哪是哪,有的揪耳朵,有的揪尾巴,有的抓脚,生拉硬拽把猪给抬出了栏。这番热闹,把那只脚猪子也吓坏了,平日里只听说过狗急跳墙,没想到猪急了也会跳栏,那只满嘴镣牙,肩披长长的棕毛,专司配种之职,平日里却到处闲逛,与野猪无异的脚猪子,竟扑腾了两下从足有一米五高的猪栏上翻了出来,把大家给吓了一大跳。
这一下,可让跟着知青们来看热闹的郑子浩眼前一亮,平日里,他也看见那只脚猪子到处闲逛,但根本没想到它竟然有这种本事,如果和这只脚猪子搞好关系,到时候,有它跟在身边,可比小黑强多了,看谁敢欺负他!
杀猪的地方设在茅草地工区的宿舍前坪,离猪场足有三百米的距离。路远,猪重,又没有捆,抬不动了怎么办,猪跑了又怎么办?这些事谁也没想,仗着人多势众,谁抬不动了不用打招呼就有人抢着接了过去。那头猪就这么被大家抬着来了,它只能一路绝望地哀嚎着到了刑场。
农场那时没有电,只挂了几盏马灯,老远就看到宿舍前面站了黑压压一坪看热闹的人,有茅草地工区的,还有别的工区来这儿修水渠的知青。大家在那位贫农指导员的指导下把猪捺到了一条长凳上。仍然是好几个人捉住猪不让它挣扎。郑浩虽然人小个矮身单力薄,但不愿意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也钻在人堆中,抓住猪尾巴不放。大家也习惯了这个小大人的存在,就让他在这里瞎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