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思在厕所里呆下去，便一头从厕所里扎了出来。
不对，大人，不能说一头扎了出来，要说一头冲了出来。
我说错了，我一头从厕所里冲了出来，我冲到厕所外面，但仍然没见到那个女子，我心里想她呵，想她呵，想得太厉害，就找地方出气，我在厕所外墙上用东西画了一个圆圈。
一个圆圈？
对，一个圆圈，为什么要画圆圈呢？因为圆圈能代表女人。
圆圈能代表女人？
因为圆圈的形象接近于女人生殖器的形象，我画好圆圈，再拿心思出来，去头上抛那些帽子，那些令人讨厌的帽子。
帽子我没看见，那个女子我也没看见，反正大人身上的好事、坏事我都没看见。
黄草纸你看见了没有？
这是大人说的，帽子变成了黄草纸，我当然也没看见，大人，你的梦现在结束了没有？
那个女子不见了，我的梦也就结束了，但帽子的事却还在……
还在变。
对，还在变……变个屁呵，再变，最后一定会把我变死的，嘿，不变了。
好，大人，不变了。
可不成。
什么不成？
不成就不成，没有道理可说的。
大人，那些帽子我看也不是下贱，大人，你说帽子下贱是不对的。
我说过这话吗？
说过，大人说过这话。
我说过？
大人说过，大人说了好多次“帽子下贱”的话。
那就是我说错了，我的本意不是这样，我是想说……我想了一会儿，说，我是想说帽子往下飘，飘到粪坑里去了。
帽子往下飘？
就是帽子往下飘么。
下飘，下贱，在字面上倒是离得不远，大人，我好像也说过“帽子下贱”的话，我想起来了。
黄草纸你看见过吗？
没有。
帽子现在没有，现在只有黄草纸在粪坑里漂浮着。
我全没看见，大人只管自己说话好了，不必看我眼色说话。
帽子往下面飘，往下面飘，下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粪坑，帽子就慢慢飘进了粪坑，飘进粪坑后，帽子慢慢变成了黄草纸。
我没看见。
那么右派和左派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一个位置在右面，另一个位置在左面，是不是因为位置不同，引起了派别斗争？
嘿，小子，聪明，你说到了派别斗争，但这是……
这是湖南人在捣鬼。
嘿，小子，你这会儿比我更清楚事实真相了，就是湖南人在捣鬼。
湖南人是什么人？湖南又在什么地方？
我想，要是记事石在我手上就好了，通过记事石，我不光能让小三看清楚湖南人是什么人，还能让小三知道我是怎样在厕所里被戴上帽子，帽子又是怎样飘进粪坑，进而又是怎样在粪坑里变成黄草纸的。我想得脑子疯掉，突然说，那堆碎玻璃……
小三立即接口，说，大人，一说到碎玻璃，屋子里、屋顶上就要冒烟，这样太危险。
我说，有烟冒出来就危险了？湖南人也冒过烟的，烽火连三月，这不是冒烟，是什么？
这个不是湖南人，这个是唐代人，大人。
唐代是指时间，湖南是指地方，胡闹。
大人，请吃烟。
哈哈哈，我大笑，说，这不是吃烟，这是抽烟。
大人，请舞烟。
哈哈哈，又乱说，不是舞烟，是舞龙。
大人，请贴大字报。
这个说得对，但要说清楚，是贴谁的大字报。
大人，请看大字报。
我看，我看，大字报一定要看，不然就跟不上形势发展。
大人，请对大字报进行评点。
这个可不敢，这个真不敢，谁敢评点大字报？其心何其毒也……对了，这是湖南人说的，湖南人不光要冒烟，还贴了大字报，其心何其毒也，这就是湖南人贴出来的大字报。
就这么一句？
一句还不够吗？一句顶一万句呵。
不会吧，大人，谁说话这么厉害？比得上天空打雷了。
就是比打雷厉害。
不可能，不会的，再说了，也用不着这样厉害么，太厉害了，死后怎么办？死后谁会理他的厉害？
就是呵，小三，烽火连什么什么的，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我不想说这事，大人，你看你，一边是做着大人，守着北大门，一边呢，又是这样胆小，一听见有人要冒烟……
不是有人要冒烟，是有人要放火，烟只是从火里面冒出来的一股很软很软的软东西而已。
小三不理我了，他一头走进我的那间屋子，转身把门重重关上。
我尴尬呵，作为一个北大门守护使，却没法镇住一个普通鬼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