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走访,李牧童忍无可忍地对胡蝶道出自己被“带路大哥”王天棒遗弃的苦衷。Du00.coM胡蝶哈哈大笑,一排细碎的白牙被一束从窗□射入的日光打着,泛着生动而锐利的光:“这有什么大不了?找事做啊!”
李牧童嗫嚅道:“睁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干啥呢?”
“活人还能被尿——”胡蝶说,“我给你找个事吧!”
李牧童就到了附近沙发厂,轧木料。一天十块!还管饭!
干活的第二个月里,李牧童抽了一天空,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腰间别着花去一整月工资购买的二手BP机,特意去看了一趟孟雪。
在酒店当上领班的孟雪请假陪他过了一个快活的下午。
转眼中秋到了,老乡王中想起还有李牧童这么一个小朋友,过来请他去过节。他回绝了,因为头天胡蝶说过:“牧童,我们两个一起过中秋吧!”
嫌月饼好吃的,太贵;买得起的,不好吃。思量之下,李牧童提了一块大蛋糕,又好吃又花钱不多。进屋,胡蝶已收拾了几个漂亮的四川菜,辣椒鸡丁、酸菜鱼、麻辣豆腐,还有一锅通红的麻辣火锅。闻到味儿,李牧童就不停地一包一包地吞口水,自觉像一只癞蛤蟆在不断鼓气。
胡蝶似乎描过了眉毛,细细地一线;脸子也比以前白亮。她笑意盈盈地招呼:“瞧你,还送礼啊!”
李牧童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想起了一句得体的辞令:“不成敬意啊!”
胡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你客气什么?
李牧童就坐下海吃起来,填饱了大半个肚子,才发现胡蝶没动筷子,就说,“你也吃啊!”
胡蝶轻轻地夹了一筷子菜,把里面的辣子末悄悄拨到桌边上说,“我在吃呀!”
李牧童的眼泪就下来了。他慌忙举起啤酒瓶子一通喝,硬生生地逼回了眼泪。这一桌丰盛的麻辣菜,可都是为他准备的哩。他拿出最后一瓶啤酒,给胡蝶慢慢地满上了一杯。
胡蝶说,“我不会喝酒呀!”
李牧童说,“我非敬你一杯不可。不是你,我可能尸骨无存了!”
胡蝶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嘴:“我喝,不许你胡说!”
一杯酒下肚,胡蝶脸上飞起红云,说,“牧童,我们是不是有缘分?”
李牧童正色说,“是的。要不,我远天远地,跑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来认识你哇!”
“你咋不正经?”胡蝶眼圈一红,泪如雨下。
李牧童措手不及,连不迭道:“你哭啥呀?”
胡蝶头一偏,靠在了他的肩上,哽咽道:“牧童,你多有福气啊。想家了可以回家,有爸爸妈妈宠,可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要我的!”
“不要这么说嘛!胡蝶,”李牧童没料到气氛急转,慌不择言,“现在,我们在一起!”
胡蝶说,“牧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么?因为我家穷,哥娶不上媳妇,我爸把我卖给了村里的老光棍儿。我逃过一回,他们抓住我,打折了我的腿;可我还是逃出来了。都说北京大啊,我不怕他们找到了。我收破烂,积攒下钱,租下这个小房子,做生意糊口!……”
李牧童说,“你告诉政府啊!”
“他是我爸啊!”
李牧童呆住了,电影里的情节,他遇上了。遂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先吃蛋糕吧!”
胡蝶擦了眼泪,起身说,“瞧我都在说什么呀!”她打开蛋糕盒,问,“牧童,你今年多大?”李牧童回答十六岁多一点。
“我比你大两岁哩!”胡蝶说,就在蛋糕上插了三十四根小蜡烛,点燃了,“这是我们共同的节日,许个愿吧。”说完,她就闭上眼,默念了几句;李牧童照做了。胡蝶问他许的什么,李牧童说,“我希望我们的明天越来越好!你许的什么呢?”胡蝶脸一红,低下头说,秘密。其实李牧童也卖了个关子,他心里想的是哪天能再次见到孟雪。他把一块写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小黑牌子从蛋糕上起下来,扔掉了。
胡蝶说,“你扔掉干什么?”
李牧童说,“还能吃啊?”
胡蝶说,“那是巧克力,笨蛋!”
李牧童的脸上就红得比烛火还红了,“我——不习惯吃巧克力!”
王天棒带着他挺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珊珊到来时。他惊异地发现,几个月不见,李牧童长结实了,胳膊粗了,喉结大了。王天棒擂着李牧童的肩头说,你小子真有你的。听王中说,你都钓上妹妹啦。而对自己一去久不返,只字不提,反倒说,怎么?王中没给你找活干?这家伙我还给他打了招呼的。
王天棒是被骗回家的。
他后爹一根毛也没掉,是他的女人要生三胎了。他不回家预缴罚款,村干部说就只能卫生院见了。当时,村支书大胖子张建国还创造了一个在小山村经久不息的笑话。他念在天棒的女人也姓张,张嘴闭嘴认了他这个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