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姨问:“那,她去了哪里?为何你从来不提起她?”
千叶俊雄沉思了一会儿,说:“发生战乱,我们失散了。”
雪姨听罢深感惋惜:“东瀛也有战乱?”
千叶俊雄苦笑道:“普天之下,有哪片地上真正太平过呢?我就是在那时受的伤,那前后有很多事我都记不起来,能想起来也都是散的。我们的儿子也不知怎样了。”
雪姨无比震惊:“儿子?这么说美鹤并非独生女?”
“当然不是。美鹤是我们的小女儿,美鹤的右手……”千叶俊雄面色凄然,不觉闭上眼睛:“她的右手本来是好的,是在战乱时落下的病根。若不是她,我早已不人在世了。当时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你们想不到她曾经历了什么。”
雪姨只觉得无比心痛,不忍再听下去,打断说:“不要再说了。”
难怪美鹤那时候那么孤僻恐惧,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已经历这样的磨难,而且她居然一直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对别人透露过。
千叶俊雄举头看着黑黑的夜空,说:“现在你已知道,美鹤是个多好的孩子,远远不是大家说的那样不懂事。她成天这样折腾,其实不过是不想让我为她担心而已。只要她能过得开心一点,别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又怎么忍心责备她。”
雪姨恐怕是庄内第一个了解了千叶俊雄父女往事的外人。眼前这个神色有些黯然的男人,他曾有着幸福无比的家庭,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屋内正在熟睡的天真少女,她也曾在父母兄长的捧爱中过着快乐的童年。但一夜之间幸福嘎然而止,他们突然变成了孤单的父女二人,互相依靠着度过了这么多年。世间不幸之人何止她一个,竟然还有近在身边的这一对父女,再细细想来,人生能够真正圆满能有几人?
当千叶俊雄转过身来面对她时,雪姨突然发现自己脸上再次满是冰凉的泪。
千叶俊雄说:“我说的太多了。夜已深,雪夫人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雪姨擦拭着脸上的泪,说:“嗯。庄主也请早些歇息。”说完慢慢转身离去。
“等一等!”千叶俊雄叫住她,等她转过身来,才认真地说道:“人毕竟不是随风而落的雪,可以离开那条路的。”
雪姨听罢,略一思量,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说道:“说来也是。”说完仍转身向自己住处走去,眼中似有新的泪光出现。
千叶俊雄郑重点头,目送着她离开,然后慢慢跺着步子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那一夜,夜凉如水,他回去的路边,各色秋菊正在薄霜中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