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他的儒雅,他唱戏时带着忧伤的女生扮相,他摸不透的内心世界仿佛总在憧憬一个虚拟的希望,她觉得这个男人就应该是自己的,默默的对自己说:“为什么不去参加他的婚礼,分享他的快乐?如果两情相悦能够朝夕相处,又何必一定要结婚成为他的太太?”下午,她刻意打扮得非常的漂亮,是跟那位从未谋面的新娘赌气,还是要让欧阳雅夫对她产生美的印象?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出门的时候很兴奋,仿佛她就是今晚与欧阳雅夫进入洞房的新娘,想到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热呼呼的正在召唤着他。在弄堂口一声汽车的喇叭走出笑容可掬的白敬斋,以为她是去接客,叫住她说:“关小姐上班去啊?”关洁听出他这话含有讽刺意味,但并不算太恶意,笑笑说;“不,今晚有朋友请客。”白敬斋不知道她也是去参加欧阳雅夫婚礼,点点头应了声:“哦,那你去吧,对了……”他想起关洁曾经托他安排哥哥工作的事情,从目前的形势看,分行中宇喜多井的人会越来越多,而原来那里的职员大多是在社会上新招聘的,知心人不多,所以也有心拉关洁的哥哥过去工作当他的耳目,他问:“你上次要我替你哥哥找份工作,他在吗?”关洁道:“没有呀,我好久没见到他了。”白敬斋吩咐道:“他来后打电话给我,我在吴淞区有家分行,跟我干吧。”
“关姐。”郝允雁一身花色短袖旗袍,包裹着丰满的胸部抖动着向他们走来,今天不仅是因为要出席婚宴这种大场面,还是白敬斋给她钱的日子,而且他承诺退掉宾馆省下的钱额外的补偿她,所以她要讨白敬斋的欢喜,走的时候把丈夫和女儿托付给刘秋云,刘秋云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也深感要支撑起这个家挺不容易的,女儿今天早放学,问:“姆妈今天哪去啊?”郝允雁和蔼地说;“姆妈今天去吃一个朋友的喜酒,你在家乖乖的,明天礼拜天我妹棉花糖给你吃。”刘秋云挤着她走说:“你放心去吧,囡囡和他爹有我照看着,早点回家就是。”郝允雁应了声刚走到房门口,只听女儿急促的喊了声:“姆妈!”她心一怔,转身问:“囡囡什么事?”女儿忧虑的眼神散发着难以言表的光芒:“姆妈,你今天真漂亮。”
关洁刚才还未问白敬斋来这里何事,看到郝允雁出来什么也不问了,她也发现郝允雁最近几个礼拜经常外出,而且时间比较有规律,都是上午出去下午接了女儿回来,几乎是每隔两天一次,越想越觉得怎么跟自己接客差不多?她去问刘秋云,刘秋云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说她在洋行打短工,关洁将信将疑也没有追问下去,这回看到白敬斋来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这个时间不会是去上班,郝允雁有意自己说了出来,道:“我现在在白老板的洋行工作,去参加一个重要客户的招待会,你上哪儿,要不让白老板带你一段路?”白敬斋敷衍道:“是是,关小姐去什么地方,我专门送你去,我们时间来得及,来得及。”
关洁是个知趣的人,想了想说:“不了,我就在附近不远,不麻烦啦。”
车子慢慢的倒出弄堂,从关洁的身边擦过,郝允雁无意中从车窗往外瞥见崔大夫诊所的大门上贴了个打叉的封条,痛苦的闭上眼睛,前些日子她去买菜路过听街坊说起崔大夫的死,她马上知道与白敬斋有关,但她没有去证实,就这样一位满头白发长须飘飘的老人在她的大脑中不情愿的浮现,而当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敬斋谢顶的后脑勺,没有想到自己的贞洁丧失在如此丑陋之人。
欧阳公馆门口鞭炮四起,新娘已经迎接回来,按照欧阳家族土洋结合的习俗,先是亲朋好友在家里见证欧阳雅夫与上官露的拜堂仪式,欧阳雅夫穿了身白色晚礼服,系了领结,上官小姐婚纱披身,盘着长发头上插玉簪子,面容显得有些腼腆,交换白钻戒后,进入敬双方父母茶的环节,欧阳雅夫没有父母便有大伯和二妈代替,不得不向只比他大十岁的二妈行磕头大礼,二妈端着架子说了通祝福的话,眼神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惆怅,她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过门嫁六十岁欧阳豪的情景,荣华富贵有了,可陪伴的却是既没有生育能力,又患有严重前列腺不能房事的半男人,使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未有一次性生活,只有他变态的虐待取乐,看着眉毛清目秀正当壮年的侄儿,心里喜欢却无法消受,这次欧阳雅夫娶妻其实不是她的意思,欧阳豪因为没有继承者,心里突发奇想,准备在自己剩下不多的有生之年让侄儿赶快结婚,多生几个孩子,然后过继给他一个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继承者,于是便把这心境透露给了他的二太太,这倒提醒了二妈,胡乱的臆想起来,如果能够说服老爷向侄儿借这个种,那么她就是孩子的亲娘了,但是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来,所以,此时她望着欧阳雅夫满心的想入非非。
四点半,新郎新娘的车队往闸北的小国际饭店浩浩荡荡驶去,与此同时,白敬斋的车从虹口区的日租界检查岗哨附近开过,他远远的望去那里戒备深严,沙袋上还架了好几挺机关枪,进出口前围着几圈铁丝网,仿佛今天要出什么大事情禁止通行,而那头的马路上除了宪兵几乎没有路人,不禁让他想起宇喜多井说的今天有人组织排外游行,他笑了笑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