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就是怕凤仪见到了何承勋,又会勾起方子孝的回忆,再次回到痛苦的漩涡中,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所以今天,她遣了令仪去拜访何承勋,聊表歉意。
“哦,”凤仪稍有沉默,“那,令仪今晚去吗?”
“她应该从‘蒂鑫’直接过去向府,你就不用管她了。”
孙凤仪在回房间的路上,沉浸于一片理不出头绪的思考。有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溺水一样,如此无助,如此揪心,可是就在最后的那一刹那,便有灵感的光芒突现,一闪而过之后,便又是一片茫茫无际的黑暗。
那天当她看到何中原的眼睛的时候,她读到了那种痛苦和不安,他从不愿意伤害自己,他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在英国的三年间,如果说是方墨礼给了自己精神上的爱与满足,那么何中原就是那个教会了她怎么爱生活和照顾自己的人,或者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在关心着自己的生活。
而当时的凤仪,单纯地认为生活的全部,就是方子孝,只有方子孝,对于何承勋的无微不至,她甚至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这次他突然地出现,只是为了想看看自己好不好,想看看墨礼的离世是不是已经崩溃了自己的生活。而自己呢,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讲,无礼且无情地把他晾在身后,决然离去,只是责怪他的出现,而忽略了他的关怀。
原来她还是忘不了何承勋的那些理所当然,原来她责怪的只是何承勋的影子,已经和过去的岁月融为一体罢了,见伤心,忘不能。可是,这并不是何承勋的错啊!
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孙令麒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就看到了一封淡金色的帖子躺在茶桌上。凤仪略读一番,原来是向巍的同胞姐姐向淼和他姐夫胡润新从美国回来了,所以向府要办个宴会,给他们接风。想想这一家,凤仪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向巍出身军阀,他的家族还有着与前清贵族联姻的历史,所以整个向氏的人都属于保守而典型的军阀做派,向巍的气质就更上一层楼地和前清的八旗亲贵有几分相似,而且是神似,然而向巍的姐姐向淼,却和整个家族格格不入。
她的端庄大方不同于传统的名门闺秀,因为她的身上兼具一种温暖的亲和力和清澈的文雅之气,宛若兰花,却又非那样的清冷孤洁。虽然向淼的长相算不得绝色美女,但是由于这种浸润着智慧,善良,敏锐,亲切的气质,使得向淼成为北平当之无愧的名媛典范。
向淼和自己的丈夫是在美国认识的,这位胡润新就更是向氏家族里的一朵奇葩了。胡润新,或者应该尊称一声,胡教授,是在美国读书的著名数学家,这次回国,就是受到了井祎的父亲,京都华翎大学的校长和董事会的邀请,回国效力的。这样一个低调行事,冷静沉着且智商超群的姐夫,实在是浮躁的向巍学习的榜样。
正准备拿了帖子出门,凤仪的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孙令麒书柜的一个相框上。这个已经稍有褪色的金属相框,复古印花,让凤仪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相框翻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缭绕着斑驳的过往,昔景仍在人已逝,莫哀叹,情犹见。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凤仪刚刚陪着母亲去“织云坊”选了新的缎面做旗袍,便兴冲冲地赶到德龄马场去赴墨礼和中原的约。不巧自己穿的是旗袍,所以就不能骑马了,看着墨礼骑着凝夕在夕阳下一圈一圈地跑着,实在按耐不住兴致的凤仪要求子孝带着她骑,于是方子孝把她抱上马,让她斜坐在马背上,自己带着她骑。
凤仪第一次这样好像坐在自行车上后座上一样斜坐在马背上,很是激动,涨红的脸蛋在暮色中,熠熠生辉,被风吹乱的头发,挡不住的是年华似水,美眷如花。凤仪的小腿还不安分地动着,想鞭策凝夕跑的快一些。
“凤仪就像要飞起来了一样。”何承勋说着拿出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凤仪斜坐在马背上,张开双手,歪着脑袋冲着镜头笑着,艳若桃李烂漫无暇。而方子孝呢,在一旁拉着凝夕的缰绳,侧身看向凤仪、
可是眼前的这张照片没有方子孝,应该是孙令麒怕凤仪会睹物思人,所以把子孝给剪去了。然而凤仪的头是朝着墨礼的方向歪着的,所以,就算减去那一角,也掩饰不了方子孝的存在。凤仪记得当时,方子孝一手牵着凝夕,一手朝她伸过去,护在她前面,唯恐她坐不稳掉下来,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接住她。
就算我想飞,你还是会拉着一条线,保护我的,是吗?
于此,凤仪已经不忍心再想下去了,眼角的盈盈有光,她忽然记起了什么,放下照片,就立刻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凤仪打开衣柜,左翻右找,把衣橱里搅合地一片狼藉,终于,一件旧日的衣服呈现在眼前。
是一件明黄色的旗袍,上面绣着朵朵兰花,蓝紫色的情愫,淡淡然在一片暖暖中娓娓铺开而来,素净中透着明媚,羞涩里不失端庄。这是三年前,承勋的礼物。
当时拍了那张照片之后,何承勋调笑到,凤仪好像要飞起来了!一个星期后,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