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这一招,阿爹也绝不会心软。所以她的童年是在自己跟自己玩中度过的,平时一两个月都不见一个生人,更别提像花哥哥这般的小男孩了,她一见到花哥哥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但她自己却不会把这种感觉往男女之情上想。但小男孩不同,他并非大漠中人,人情世故他比怜花懂得多得多,当怜花那一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第一次在他眼中投影得如此清晰时,他的脸颊下意识一红,竟有些发烫。
怜花大大咧咧地冲小男孩咧嘴一笑喜道:“小哥哥,那以后我叫你花哥哥,你叫我怜妹妹好吗?”就像……阿爹和阿娘那样,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小男孩脸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度,只得撇过头望着欢快跳跃的篝火一字一字地说:“叫‘怜妹妹’听起来好生麻烦,我减去一字,叫你‘怜妹’好了。”
“怜妹?”那岂不是更加贴近阿爹与阿娘之间的叫法吗?怜花心头一喜,立即伸长手欢呼雀跃地抱着小男孩不肯放手。
行路时他与她共骑一骥,他的身子倚着驼峰,她的身子倚着他,常常是一路又一路的欢声笑语。她喜欢唱歌,他的歌声更是宛如天籁之音,第一次听见他清脆却具有穿透力的歌声划破天际时,怜花硬是愣了半晌连掌也忘记鼓了。只是她喜欢唱蒙古女子豪迈的情歌,他则只哼汉人女子让人断肠的悲曲。小男孩长有一副绝美的嗓子,一个面目已经全毁了的可怜人竟会让同行的三人想到了落英缤纷中翩然起舞的精灵。还有不嫌弃丑陋的女子,不在意美丽的男子。夫妻两人常常是看着前头的两人发呆,惊诧未完笑意已起。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一个不经意间的援手若能让女儿笑靥如花,这可比七级浮屠打紧得多。
夜宿篝火时,怜花从衣领内掏出一个系在细绳上的竹笛轻轻吹了几声,一曲清亮的小曲便悠扬而生,飘荡在这干燥的空气中,化成涟漪一波一波地荡向远方。微笑间小男孩已飘然起身,那身姿映入圆月中,竟比女子还多了几分妖娆。一步步皆是曼妙之态,虽然是粗布裹身也绝没有浪费他玉挺的身影,一个轻抬手已足以让在场三人**。惊未定,舞已起。虽无华美的舞衣,但他的一眸一笑,一摇一曳,更像似把天地万物都随手拈来化作一条条长绫在臂间飞舞,在腰际缠绕。
曲尽,舞者却意犹未尽般蹉跎着细步缓退三步,右臂微起,好似欲将天边圆月抱在怀中,左臂忽抬,却又在众人以为舞意漫漫时以一个孔雀开屏之势缓缓定住。
怜花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想拍掌手却是静止的,想笑嘴角却早已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想说些什么好好地把花哥哥夸上一番,但使足了劲开口,却一时间一句贴切的话也寻不到。真是书到用时方觉少,真恨爹娘少生了两个脑袋。
莫不要讲怜花一个小女孩了,即使是玉箫郎和佘敏巧这两个闯荡了江湖多年的武功强人也是被这舞蹈迷住了心魂,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最终还是玉箫郎最先发了话,他边笑边夸道:“唯有意者,不动声色饮茶,却能夺盛世烟花。”用的是江湖上常拿来夸他的话,真正的强者不是那些按捺不下胸中暴躁气息的莽夫,而是能够以雅惊人,以艺杀人者。玉箫郎一直对这句话能用到自己身上而百般骄傲,今日也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小男孩这如梦如幻的舞蹈才不得不与其共享这句话。
小男孩浅笑着对玉箫郎施了一礼,当是对他以此妙句赞叹自己的回应,便退到一旁,轻轻拉了拉怜花的袖角,将她从眼底数不尽的惊艳中拉出。
怜花渐渐醒神,见小男孩已在自己身畔坐定,不由得为自己发了这么久的愣却还未找到可以赞叹他舞技的词而暗暗懊恼,撇撇嘴头别到了另一边。
见怜花没有如往日那般对自己傻笑,小男孩一愣,咯咯笑了几声温声问道:“你嘟嘴了?”
怜花回道:“你都没看到我的脸怎么就认为我嘟嘴了?”
小男孩一边慢慢站起身绕了一圈坐到她眼前,一边眯着眼笑对她道:“刚才我见你耳根处的肌肉微微动了几下,便知道你不是笑了便是怒了嘟嘴。但一细想,你若是笑了,又怎么会不对着我反而要背过身去呢?所以我就肯定了你是在生我的气。”
怜花第一次被一个人将心解剖得这般透彻,不由得眼珠子一转,顿时将寻不到合适字眼的郁闷抛之脑后,探长身子挽着小男孩的手笑嘻嘻道:“我的好哥哥,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怜花只是在怪自己怎么会这么笨,连一个夸花哥哥的词也找不到。”
小男孩盯着她明亮的笑脸看了几瞬,笑着摇摇头,仰头看着满空的繁星道:“我不需要你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