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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鉴定和血型化验结果出来了,但仍不能确认陈涛就是作案凶手。不过,现场除了徐薇和陈星的血迹,就是陈涛的了,怎么说陈涛也推脱不了;加之在西瓜刀上又没有取到指纹,所以陈涛依然是主要的嫌疑对象。
案情分析会开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有分歧。面对那把看似普通的西瓜刀,杨帆和刘玉明焦头烂额。刘玉明说:“显然,案犯将凶器处理过,否则刀柄上不会提取不到指纹。”他将刀子拿起来,仔细端详,锋利的刀刃熠熠闪光。“按说,陈涛买西瓜刀也不应该买这种有尖刃的,家里有小孩,难道他就不怕割着了孩子的手?”
杨帆接过刀子瞧了瞧,说道:“乡场和城里不同,城里人用西瓜刀较讲究,乡下,只图方便,管它有没有尖刃;再说,我也问过了小商贩,陈所长的确不是诚心去买西瓜刀的,甚至他连买西瓜事先也没有准备,只是偶尔遇上了黑二的父亲长顺大伯,出于邻里关系,才萌生了买西瓜回家的念头,因此,徐局长说陈所长有预谋我不赞同。徐局长在这个问题上特别的感情用事。”
“岂止这个问题上,徐局长只要参与办案,都爱感情用事。许多案子,要是依着他,非办砸锅不可。没办法,他是一局之长,不听他的不行。好歹这些年大家也习惯了,他说他的,我们办我们的,阳奉阴违呗!”
徐薇和陈星的尸体在殡仪馆冷冻了几天,没有继续存放的必要了,专案组便征得徐大虎的同意,决定火化。那天,刘玉明和杨帆去收审所提审陈涛,将火化徐薇和陈星尸体的事告诉了陈涛,陈涛说:“能让我去见她们母女俩一面吗,这一别,要想再见,只有等待来生了。”
刘玉明和杨帆不敢擅作主张,便去请示徐局长。没等他俩将话说完,徐局长就暴跳了起来。他指着刘玉明和杨帆,铁青着脸色骂道:“你们……你们还把我当局长不?居然来请示我想让陈涛那龟孙子去见死者。他是杀人犯,让在押的杀人犯去见死者,到底是谁家的王法!”
刘玉明和杨帆闷闷不乐的离开徐局长的办公室,然后到收审所安慰了陈涛几句,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火葬场。徐薇那方的亲属差不多都到场了,而陈涛这方的亲属一个也没来。害怕双方亲属见面后发生矛盾,专案组没将火化的消息告知陈涛的亲属,包括陈涛的父母。
望着杨帆和刘玉明的背影消失在长而阴森的走廊的尽头,目睹着铁门咣当一声重新关上,陈涛双手捂面蹲到了地上。透过细小的风口,一抹阳光斜射在墙壁的角落处。潮湿加上阴暗,使本来就低矮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加使人感到窒息。蹲了很久,双腿有些僵硬和麻木了,陈涛才试着站起来。假如哀大真的莫过于心死的话,那么陈涛此时的心便已经死了。伴随着妻子和女儿的魂魄化为一缕青烟,缓缓的升上天空,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情感,都随着纠心的阵痛飘向了无边的苦海。
双手撑住墙壁,他的头不停地撞击紧闭的铁门,他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摆脱痛苦。然而,剧烈的响声却惊动了管教民警。民警来敲了敲门,吆喝道:“在干啥,想找死吗,你以为自己还是所长。放规矩点,老老实实的,否则没你好日子过的!”
听那口气,他知道说话的一定是年轻民警。所谓年轻气盛,只有年轻的民警才会那么盛气凌人,稍微上了点年轻,稍微经历过一些人情的冷暖和世间的沧桑,就不至于如此的冷酷。不幸和灾难是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到每一个人身上的,只要没有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人就很难能体会出悲痛欲绝的心境,年轻人更是如此。因此,他也不去理会。不过,那吆喝声却使他冷静和清醒了。是呀,自己此时是犯罪嫌疑人,再也不是派出所所长了,天大的委屈除了承受下来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要想对得起妻子和女儿,要想洗涮自己的清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活下来,抓住真正的凶手!是的,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如此想来,他的心胸竟开朗了许多。他转身坐到了木板床上。
初夏,房间里有些闷热,他把衬衫脱掉了,只穿了一件背心。脱衬衫时,碰着了手臂上的伤,隐隐的一丝疼痛,使他又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他慢慢地追逆和回忆,想寻找出线索,客观地说,他真想不出谁同他有那么大的仇恨。凭心而论,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他坚持过原则,主持过正义,但也不至于和人结下如此的深仇呀!
左手臂靠肩头处,有一处疤痕,不那么起眼,稍不留意便很难看出那是伤疤。不过,对于陈涛来说,却曾经是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星儿满周岁那天,为了请客和不请客的事,他和徐薇争执起来,吵了架,然后,又第一次打了架。徐薇骂他“强盗的儿子永远是强盗,劳改犯的儿子终究要做劳改犯”,一气之下,他煽了徐薇一耳光,结果徐薇扭住他就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徐薇的牙齿利害,一咬两个牙眼。由于徐薇的两颗虎牙与众不同,尖而锋利,所以,两个牙眼就留在他的肩头成了永恒的回忆。当然,这种回忆是痛苦的,是夫妻情感的硬伤,虽然可以愈合,但却不可能消除。不过,此时看见那疤痕,在陈涛的心海里,波涛却澎湃起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