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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护工互相看了看,一个人回答说:“两千多吧,普通的话。”
轮到我跟妈妈面面相觑。
老妈的眼神很明了:我们家没钱!香香……你快去想办法……快去!
我白她一眼,别过头去,不睬她了。
“香香……”她哀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可我根本不动一下。
心里却噗通噗通,开始剧烈地跳起来。
耳旁听到老妈继续问那几个护工:“几位大夫……如果我说,我们家比较困难,这费用可能交不太起,会怎么样?”
那几个人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似乎是互相都看着对方,最后推一个人出来说话——
“……你们还是尽力去借吧,这位病人一天不清醒,就一天没脱离危险,可耽误不起。”
我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眼睛直直地盯住显示板上楼层的数字。
可我拿着收费单的手,渗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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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几点了。
倾盆大雨无边无际地下着。
偶尔,还有闪电划过天空,跟着,就是一声巨响,吓得人身体一颤。
——怪了,在码头的时候好像还看过有月亮,怎么天气说变就变了?
我抹去额头的几缕湿发,免得雨水顺着头发一直滴到嘴巴里很难受。可我马上就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那些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滑,不是那几缕头发惹的祸。又抹了一把,才突然觉得很好笑——自己的手跟袖子也全都是湿的,再抹也是白费劲。
从医院晃晃荡荡出来,就这么顶着大雨走出来了。此时我已经是全身湿透,头发变得很重,脸上的水早就汇成若干条小溪,从下巴滴到胸口,又或者顺着脖子留下去。鞋子也是湿的,每踩一脚都能感觉到把鞋垫里的水往外压了压般。
可是我无心去找地方躲雨,也没有钱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伞,回家去拿伞就更没想过了,就这么慢慢走着,攥紧拳头。
这一条路本来不算很远,此时走起来却感觉特别地长。
耳旁尽是雨点砸在路上或者旁边瓦砾上的声音,路虽然有路灯,却完全没有光亮的感觉,看不清路面。只看到雨点划过空气,银丝般闪着,断了又续。
偶尔有车子开过,车灯突然将眼前变作一片黄白的混沌世界,说不定还伴随着一两声尖利的喇叭声,然后车子溅起的水花就毫不留情地落到我身上。我并没有因为那灯光和喇叭声就急着往路旁闪去,甚至不在乎那些溅到身上的脏水。我只是,慢慢地走我的路。
初秋的换季雨很冷。
我只有攥紧的拳头,捏着一丝暖气,身体的其他部分早已冰凉冰凉。
抬头看。
眼前的飞檐提醒了我,我快要到了。我继续慢慢地走,这时已不再有车辆路过,这里是一条私人拥有的路,普通车辆都不会开进来。
我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般,才走到那扇门前。
唐破风的设计,绿色的瓦面,红色的木梁,铜包皮的门……
我熟悉这个门。
曾经,每天早上上课之前,在这里对门前洒水的老大爷道声早安,享受他的温和笑容给我带来的好心情,而且因为这样走就可以抄近路,还一度觉得这扇门很亲切。
如今,这黝黑的大门看起来,好像鬼门关。
我眯着眼抬头,看这眼前的门——
林家的大门。
嘴角慢慢弯起。
——我竟然,又回到这里了。
还是自己回来的……
真是可笑。
林晓风他在做着什么呢?
听说我自己回来了,他会偷笑,很得意地奚落我吧?
他一定早已从莫言处知道今晚的事,也算得出我必然走投无路,要回来对他低头,必定早在心中乐开花了吧?
我默默地看着那扇门,惨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