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得出来的。这大概也就是后来夏府上下没人称我为小姐的原因。他们眼皮浅,我脸皮老,倒是两不相干。
二哥一直没回来,倒是姐姐又派人来问候了一回,礼数确实是很周到。我无人可派,虚礼就全勉了,直接上床睡觉。
果然,才躺下,雨就下起来,先是零星的声响在房顶的瓦片上跳动。后来渐渐趋急,响成了一片。姐姐给我的被褥软软绵绵,还有太阳才晒过的香气,比在井底的稻草堆中舒服多了。稻草堆里我都睡得很香,现在更是不在话下。我一下子睡着了。
半夜里,我是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的。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作噩梦了,迷迷糊糊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惨叫声还在响,我光着脚跳下床,冲到门外。小院里很安静,只是雨下得很大,在房檐处形成一片水帘。我分辨出惨叫声是从夏家隔壁那边传过来的,除却惨叫,还有一些很难分辨的声音。
我沿着房檐跑到小雷的卧房,推开门,房间里点着灯,老嬷嬷在床边缩成一团。看见我没任何表示,我掀床帐,没看见小雷,只有摊开的被窝中间高高鼓起一个大包。我苦笑,我就知道!
我毫不客气的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小家伙立刻扑了上来,环双臂环上了我的腰。头埋在我怀里。
我说:“别怕!等他们要来破门时再穿衣服也来得及。”虽然二哥说了夏家是安全的,但,我得教会小家伙生存的常识。我说,“你知不知道夏家还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后门?”
“只有一个我上学走的小门。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算‘不为人知’。”小家伙回答我。
“那好,听姐姐教你,一但情况真的紧急,你就穿上你能找到的最差的衣服,走那个小门。如果那个门外也有人,你就翻过院墙,去相对安静的隔壁人家。不要和认识你的仆人们混在一起,人心难测,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要学会低调,偶尔收敛起你的公子气质,装出经常挨打、吃不饱的样子。”
小家伙不出声。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小雷的房间离隔壁人家更近,能清晰的听到对面砍瓜切菜般杀人的声音。每一声惨叫都能让小雷的小身子抖一下。虽说他想当大元帅,可毕竟是孩子,没见过真的阵仗,一个在候门富贵中长大的孩子,离杀戮和死亡还是太远。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尚未谋面的大哥,一个十二岁就上阵杀敌的孩子!那该是怎么的一种英勇啊!
其实我也很害怕,只能把小雷抱得更紧。二哥说是夏家安全,但,他哪来的信心?我又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可想多了,不由得更是一惊,起了一身的冷汗,难道二哥……谁知道呢!
等到隔壁声音渐低,我问小雷:“隔壁是谁家?”
“张丞相。”
丞相!于是丞相已经被灭门了。不知道开国老臣现在还能剩下几个,怕是已经杀得差不多了,不然岂能由着这些王子们如此胡作非为。更妙的是,没人知道这人是谁杀的,眼下正在攻城的魏王想来会背黑锅。
魏王已经在长安城中清洗过一回了,他追杀晋王出了长安,没杀的,十之八ī九都是被他当成了自己人。包括这夏家,也包括张丞相。
可惜了,我都能看出魏王其实是个傻瓜。而张丞相大概是对形式误判了,一个掌管京城九门的皇子,可能是皇帝的宠儿,却不一定是天下的贤君。
隔壁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直到归于沉寂,小雷依着我坐着,呆呆的隔着床帐看向窗外,窗外已经有了些亮色,雨却没有小下去的意思。
“怎么了?”我问小雷,我看他是在想心事。
“张九和我同窗,他比我只大了一岁。”
是张家的孩子吧,邻居,同窗,以前一定常来常往,难怪小雷伤心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只能对着窗外叹气。
“你猜二哥在做什么?”小雷问。
这孩子绝对不是个傻瓜,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我纠结该怎么对他说。是对他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还是对他说你是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我其实不会哄孩子,大部分时间,我在孩子们面前,自己也是个孩子。
小雷说:“你真笨。”
“你说什么?”我愕然。
“你骗人前居然要想这么久。”
呃,这孩子!
没想到二哥先来找我们了。那时我们正在吃早饭,我和小雷每人抱着一大碗稀饭,吸溜吸溜喝得满头大汗,稀饭是好东西,健脾暖胃,还能压惊。
我很满足,看到了自己将来作米虫的美好前途。
二哥就那么急冲冲的闯了进来。进来后看看我们两个,笑了。
“两个小东西过得不错啊!”他说。
我们是不错,都还好好的活着呢,还有热粥喝。
二哥找了张椅子坐下,习惯性的去捋衣褶。他的衣服是湿的。我冷眼仔细去看,还好,没有血迹之类的。不像我想得那么糟糕。
“我去找梅公子下棋,没想到下起雨来,耽搁了,一下子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