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指出:艺术还可以防止腐败,并以自己为例。客人听着,几乎想附和着建议用推广艺术而取代反贪局。
“破堂主人”擅长画竹,画大自然中的竹。他说,竹就代表了本人的品质。他又说他有两个夫人,一个是和自己相濡以沫近四十年而去世的妻子,另一个夫人就是竹可谓竹妻竹妾。这种有违婚姻法的家庭不仅不受法律的约束,也成功地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他又说,除竹妻而外,他有三位情人:梅兰菊。——雅如斯,足以垂范政坛。
“破堂主人”基本上把到他家里的客人都当成了听众,曲羽又刻意敬佩主人栖身宦海而不沉于宦海,超然中有所作为,不慕名利、恬淡、不躁不怒不嗔的古典清流人士风范。“破堂主人”拈须微笑、颔首,谦虚地认为:平和超脱,从不发脾气,能达观地看待一切,确实是古今书画名家们共同的习性,但他从自己身上反而感觉不到了,言下之意已经与他们彻底同化了。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日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他不可接受。接着他快速地走进书画室,取来一本书画杂志,往二人面前一放,翻到其中第二十五页,曲羽和蒋小枫仔细看,原来杂志上登载了篇广东某位青年评论家的评论。文章在谈到国画四君子中的竹时,很刻薄地认为那些靠三竿两竹在画坛上求生的人,没必要再存在下去,可以提前到阎王爷面前报到。国画四君子陈旧得早该被送进太平间。这篇文章使得常以竹妻竹子自许的“破堂主人”非常生气,今天他第一次向客人表露,不自觉地用一种受委曲,博求理解和支持的弱者口气说,这种臭杂志的臭文章,是在侮辱国画艺术,是踩在传统国粹上胡言乱语,随意大小便;是缺乏修养的“民族劣根”的表现,他不能无动于衷。他指出,文章的作者不点名地如此恶毒攻击画竹的画家,“靠三竿两竹生存”,实质是出于嫉妒,是在骂他“破堂主人”,是想骂龙出名!他指出,几十年来以竹为伴,以竹为志的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说着,他又说幸而“有一位不知名的、富有正义感的学者”得知此事后“义愤填膺”,写了篇“颇有分量”的反驳文章,文章的样稿正寄在他这儿。接着他回身取出这个样稿以示二人,稿中一个段落云:
“云老先生自六岁学艺始,就以文与可,郑板桥为范式,从此与竹结下了不解之缘……五五年,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十周年,他饱蘸深情,挥毫写下竹三竿,以讴歌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崇高精神,并获奖;三年困难时期,他更加刻苦地观察竹的风姿,体会竹的精神风彩,从未间断地画竹,用以激励自己同全国人民共渡难关……六六年,为反对“文化大革命”,他无声地挥动手中的笔画竹,用以预示中华民族不会被暂时的乌云遮住,依然会傲然挺立;七一年初,他又曾聚精会神的画竹一幅,悬于中堂,暗示林彪、四人帮必败,人民必胜;七八年,正值人到中年之际,云老用强健的笔锋,尽情地表现春天之竹,寓指改革开放的第一春即将来临……九二年,******同志南巡前昔,他就预感到将有一件对中华民族产生重大影响的事要发生,立即拿起手中的巨笔,画春天之竹,寓指又一个春天的来临……”——“破堂主人”与竹的渊缘,可谓罄竹难书,中国半个世纪的风云大事,都和他的竹相关,如果不是他每逢历史的关键时期画竹写竹,新中国的历史就可能要作重大改写。书画家见二人溜览完这个的简稿,又搬出两本厚厚的书,一本是《古今画坛名家录》,另一本是《当代名家辞典》,分别从273页和678页上指出自己的名字简历,再拍拍:“尔曹还能否定吗?”
二人恭敬地捧着两本书看,《古今画坛名家录》上录有古今名家近二万人,以姓氏笔画为序,云尚清远远排在了吴道子、苏轼、张择端、黄公望等历代名家之前。《当代名家辞典》中关于他的内容与前本无异。客人将书放好,主人再将质问:尔曹还能否定吗?——他大概把客人当成了“尔曹”,客人忙忙的洗脱嫌疑:“不可能了,他们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破堂主人”终于把气压下来,激动的声音趋于平缓,他抚着足以让他名垂不朽的两本封神榜,向二人解释:“这两本书上的东西,我很清楚,有极少数人是花了钱才排上去的,但是,我没花上一分钱,同吴道子、吴历、吴镇、张大千、齐白石他们一样,没花上一分钱。”
二人不禁为他敢把自己同已故之人并排坐,而且混为一谈的胆量和模糊生死界线的达观精神所折服。
有了两三次来往作为铺垫后,曲羽准备迈出第一步,但他总感到和“破堂主人”打交道很吃力,不仅自己对他没甚好感,自己也不应该是他的言语对象。但几次他却很有兴致地对自己谈到了些知己式的话题,他有些奇怪,于是把它解释成他待人和善的缘故,这正好。可以后两次,他试图把话题引向自己的目的之下时,却总办不到。“破堂主人”除了问过他以前写过些什么文章,发表过什么诗歌、杂文外,就只谈自己的艺术,不停地向客人展示自己,介绍自己,别人听犹不及,更无暇言他,最后曲羽不得揣着毫无意思的书画赠品回去。现在他已经有了“破堂主人”的《墨竹图》、《秋菊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