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已经清晰可见。
不知道沈庆之到底是怎么打的,就算是有心算无心,闹出的动静是不是也大了些?刚抵战场的骁骑营上营精锐们看着那些被点燃的高大仓库群,以及在其中可怜的挣扎着的那些黑影,还有隔着两里都听的清楚的人喊马嘶,人人诧异。
火借风势越来越大,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忽然传来一片巨响,那赤红的火海中就黑了一块,是间仓库坍塌了下去,不过很快,周围的烈火就将其掩盖,但紧接着,又是声巨响…
淮左的部队乱哄哄的跑进了旷野,军官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拉拢部队,他们现在根本来不及去防护周遭,来自李万春的残兵没入其中带起一片更大的慌乱之际,有一队齐整的骑兵从战场的东南方向冲入,开始,孙正川还以为是陈镇川到了,再一看,那些骑兵正分散开,在约束部队,在抽打兵丁,他才恍然,这一定是对方的预备力量被抽调上来了。
看到这一幕,孙正川不惊反喜,因为这表明,淮左的陆军已经使出了他们的最后一份力气,但江东的棋子还没有尽数落盘!
“庆之他们在哪里?”
孙正川四处查看,他的兵丁们同样如此,江东骑兵身下的战马借机得以喘息,不过就算它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整,因为久经沙场的它们感觉的出来,自己主人身上澎湃的战意。
这时李万春的骑兵终于找到了宋铎所在的位置,冲到他面前气急败坏的禀报道:“大人,我部在采石矶处被孙正川伏击,李大人已经阵亡!”
宋铎…
在宋铎得到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时,尔朱大石终于也抵达了这片令他绝望的战场,隔着黑压压的江东船队,和采石矶水军相对的他,站在船头,面色悲凉,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自己的图谋落空更令人难过的了。
已燃烧如炬的码头上,大片的淮左士兵在向后撤退,顶在两片火海中的一部也开始逃亡,数千的江东军在那可恶小儿的带领下,不紧不慢的跟着,然后渐渐没入到火海后的黑暗中去。
他对面,却还有个泼皮在那里跳脚,纠缠什么他部下玩弄了他感情,并给他扣上了欲烧毁漕粮祸害皇子的帽子,慕容铎威风凛凛的站在下游的战船上,指着尔朱大石破口大骂,他先说国事:“祸国殃民的老贼,上次乱江东的罪还没算清,现在又干下这种无耻之事,你如何对得起圣上的一番信任?”
又问私事:“博尔多虎这杂碎在哪里,给爷滚出来!前儿晚上爷在滁州柳眉楼遇到你,你要爷帮忙安排几个人吃饭,爷不仅答应了,晚上耍子还帮你会了钞,结果你这杂碎却安排些探子到爷身边来,你他娘的是玩爷是吧?”
然后他痛心疾首:“各位兄弟,世上还有这种无耻之徒?”
“交出博尔多虎,交出博尔多虎!”
“尔朱大石,这事肯定是你指示的,不然那厮能有这个胆子?你特娘的少年时候也在帝都混过,难道就是这么做人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尔朱大石忍得住,他的部下们忍不住,对方船只虽多,可大部分不是战船还身在下游,未必不能打过!有人喊道:“大帅。”想要立即开战,但尔朱大石摆手:“不可妄动。”
因为他已经心灰意冷,这次输了,就算骂赢了对方又有何用?岸上不胜,水军赢了也是白搭,甚至会还多一项罪名,纵横沙场半生的尔朱大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落到这种,想打不敢打的尴尬局面内,他悲哀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从抵达这里后,他才彻底恍然,韩中正这次的布局何其的深远,搞不好,叔孙承德都已成了他的同伙!不然怎骗的过自己。
至于慕容平南那些探子,自从慕容平南调走后,哪里还有什么大用。
宋铎一退,再退。
终于退至旷野之中,这个年头的宋铎,野心还没有膨胀如后世那样,身在大燕官僚体系中的他,现在最大的野心不过是保全自己的地位,局限于此,他对失策输阵带来的后果也就充满了恐惧,因为此事之后,他这些年的一切努力就会成为泡影,尔朱大石到时候必定杀他自保,他自己却已经没有了自保的能力。
被两厢烈火和江东枪阵杀退至此的淮左败兵到现在才勉强集结完毕,但人人喘息,眼神恐惧,哪怕现在他们已经看清原来对方不过他们的四分之一。
因为,对方阵势依旧严密,坚不可摧,仿佛下一刻就会继续扑来,而他们如今已失数千兵,还丧李万春董双城,孙正川正在赶来,据说骑兵无数…
骑上了一匹战马的沈庆之,横着大枪看着面前敌军簇拥下的宋铎,他身后冲天火海照耀了他身前原本黑暗的世界,他能将对方每个人的恐惧都看的清楚,作为如今局面的真正设计者和指挥者的沈庆之,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激动并感慨万千,因为如今他离自己的第一目标仅仅一步之遥。
怀着这份期待,和等待,他来到阵前扬声道:“宋铎,出来说话!”
身在战场边缘阴暗中的孙正川看到这一幕时,一摆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因为时机未到。
淮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