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圣人之道莫大乎与人为善。以言诲人,是以善教人也;以德薰人,是以善养人也,皆与人为善之事也。然徒与人则我之善有限,故又贵取诸人以为善。人有善,则取以益我;我有善,则与西蓋又。连环相生,故善端趣彼此挹注;故善源不竭。君相之道,莫大乎此;师儒之道,亦莫大乎此。仲尼之学无常师,即取人为善也;无行不与,即与人为善也。为之不厌,即取人为善也;诲人不倦,即与人为善也。念吾忝窃高位,剧寇方张,大难莫平,惟有就吾之所见多教数人,因取人之所长还攻吾之所短,或者鼓荡斯世之善机,因以换回土地之生机乎!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教学互长”,领导者将自己的德、自己的善教给别人,也从别人那里学习到有价值、有意义的知识,弥补自己的不足,达到相互提高的作用。
诫之以言,就是对追随者诲人不倦。在这方面,曾国藩可以说是“喋喋不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教育人的机会。他教育的内容也很广,包括如何做人、如何打仗、如何学习、如何做官等等,教育追随者如何做到“公”、“明”、“勤”、“廉”,如何爱护下级、爱护百姓。陈国瑞是人品极差的一名将军,据曾国藩调查,陈所过地方,70%说他恶劣。对于这样一个人,曾国藩也没有放弃教育。他曾经写过一个长篇批文教导他,这里抄摘部分:
今为该镇痛下针砭,告诫三事:一曰不扰民,二曰不私斗,三曰不梗令。
凡设官所以养民,用兵所以卫民。官吏不爱民,是名蠹也;兵将不爱民,是民贼也。……就一家比之,皇上譬如父母,带兵大员譬如管事之子,百姓譬如幼孩,州县譬如抱幼孩之仆媪。若日日鞭挞仆媪,何以保幼孩,何以慰父母乎?闻该镇亦无仇视斯民之心,但素好苛派州县,州县转而派民;又好凌虐弁兵,弁兵转而虐民,焉得不怨声载道?自今以后,当痛戒之。昔杨素百战百胜,官至宰相;朱温百战百胜,位至天子。然二人皆惨杀军土,残害百姓,千古骂之如猪如犬。关帝、岳王,争城夺地之功甚少,然二人皆忠主爱民,千古敬之如天如神。该镇以此为法,以彼为戒,念念不忘百姓,必有鬼神祐助。此不扰民之说也。
至于私相斗争,乃匹夫之小忿,岂有大将而屑为之?……该镇若再图私斗以泄此忿,则祸在一身而患在大局;若图立大功,成大名,以雪此耻,则弱在一时,而强在千秋。昔韩信受胯下之辱,厥后功成身贵,召辱己者而官之,是豪杰之举动也。郭汾阳之祖坟被人发掘,引咎自责,而不追究,是名臣之度量也。该镇受软禁之辱,远不如胯下及掘坟之甚,宜效韩公、郭公之所为,坦然置之,不特不报复铭营,并且约束部下,以后永远不与他营私斗。
国家定制,以兵权付之封疆将帅,而提督概归其节制,……该镇好攻人短,讥评各路将帅,亦有伤于大体。当此寇乱未平,全仗统兵大员心存敬畏。……今该镇虐使其下,气凌其上,一似此心豪无畏惮者,殆非载福之道。凡贫家之子,自恃其竭力养亲,而不知敬畏,则孔子比之犬马。乱世之臣,自恃其打仗立功,而不知敬畏,则陷于大戾而不知。嗣后,该镇禀命而行,不可擅自专主,渐渐养成名将之气量,挽回旧日之恶名。此不梗令之说也。
以上三者,该镇如能细心领会,则俟军务稍松,前来禀见。本部堂于觌面时,更当谆切言之,务令有益于该镇,有益于时局。玉成一名将,亦本部堂之一功也。
试之以文,就是文化考试。主要是作文。曾国藩极其重视文化考试,以此选拔人才。1864年,他攻下金陵后,上书朝廷,请求批准乡试。当时,江南已经十多年没有举行乡试,江南贡院也破坏殆尽。曾国藩拨出专款,修复贡院,并于当年年底举行乡试。这次考试,对于迅速平复江南士子民心,起到了重要作用,标志着经过战乱的江南大地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恢复了正常,走上了正轨。
考之以事,就是让人才到工作实践中去学习、提高。曾国藩所说的:“人才以历练而成”就是这个意思。他认为刘铭传的长处是果敢侠义,短处是缺乏渟蓄。为了培养他坚忍的领导气质,曾国藩采纳他河防策略,并且安排他守沙河,目的就是“教之以坚忍,正所以勉其海量,进之于渟蓄也”。以刘铭传的骁勇,终成一代名将,首任台湾巡抚,曾国藩功不可没。
督责艺术
奖励、教育固然极其重要,但是如果领导者单纯只讲奖励、教育,那么未必可以收到良好的效果,或许正好相反,奖励助长骄横跋扈,教育也只是耳旁风。这种情况,在人治的国家表现得特别的明显。在人治的国家,治理主要依靠领导者的品德去影响人,而不完全是靠健全的法令制度。晚清之所以走到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法制松弛,恶人恶事得不到铲除,社会、国家也就一点一点的发炎溃烂,以致最后一发不可收拾。1859年的直隶官场就是一个溃烂的官场。据他记录:
直隶之吏治,……大约积狱太多,羁累无辜。闻有州县到任年馀,未曾坐堂一次、讯结一案者。又因连年用兵,差摇甚重,大户则勒派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