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尚需慎而又慎,免得影响生产,也免得人心不服而导致人心不稳,况且,事出有因,总得有个缘由。严裕棠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言不发。
严庆瑞、严庆祺见父亲如此烦躁,便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不料,严裕棠却说:“你们回去吧,全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此事我自会处理。”
几天后,严裕棠威逼唐志虞坦白他的所做所为。唐志虞额头上沁出汗珠来。他知道大祸临头了。有关严家父子之间的矛盾,他是有所了解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会弄到自己头上来。唐志虞回忆了一下严裕棠所说的话,觉得严裕棠不过是想诈自己。什么暗账?为了隐瞒盈利和保守营业秘密,以及偷税漏税,哪一家企业不搞两套账册,大隆岂能例外?严裕棠是内行,不会不懂。至于暗账之外的账,只要当事人不松口,连神仙都无法搞清楚。归根结底,倒霉的总归是自己!事到如今,是武大郎服毒——吃是死,不吃也是死。于是,他断了一截手指,挥指写道:苍天可鉴。并辞职而去。
严庆祥当时在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父亲明明是敲山震虎,表面威逼唐志虞,其矛头所指的正是他自己。唐志虞做了他的牺牲品。
事后,严庆祥打听到唐志虞的下落,遣人送去一笔钱,以此作为补偿。唐志虞便集资开设了一所机器厂。严裕棠得此消息后,十分无奈,只能是把严庆祥一顿训斥了事。
偏爱
严裕棠的几个儿子中,他最疼爱小儿子严庆龄。严庆龄自德国学习机械工程归来,意气风发,决意要大显一番身手。他中等身材,头发乌黑而厚,额高而聪明,鼻孔轩豁,富有热情,气度诚挚稳重,仪表英俊颇具魅力。严裕棠看着小儿子,分外喜爱。他对小儿子说:“龄儿,你看咱们的大隆如何?”
严庆龄毫不掩饰地说:“父亲,您是让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何出此言?”
“父亲若是让我说真话,儿子可要开口了。您千万不要动气。”
严裕棠望着儿子,眯着笑眼,默不作声。严庆龄见父亲没有动气的意思,便说:“我对大隆的发展极度不满,它由始至终贯穿着封闭、守旧、缓慢、落后。中国工人的工资只及德国工人的四分之一,若将生产技术和工艺组织加以改进,提高对工人劳动的有效管理,则中国制造的机器至少在价格上可以与外国机器竞争,有希望向南洋一带的经济落后地区行销。这样,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严裕棠听了大喜,心想:看起来只有龄儿的想法与我如出一辙。于是说道:“你有把握吗?”
“父亲若信得过我,儿子敢与您老立军令状!”
“好!一言为定,自明日起,大隆就交与你管理。有事父亲为你兜着。”
严庆龄办纱厂的时候,严裕棠让严庆禧与严庆龄联手筹备。这两兄弟同在德国留过学,都堪称机械方面的专家。严裕棠认为,严庆禧为人随和些,肯礼让三分,配合较为骄纵的严庆龄,又是最适当的人选。这样他也能安心一些。
泰利的一切进展,都令严裕棠十分满意。一年后,严裕棠满面春风地站在渚安浜路上,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簇新的泰利,710平米的工厂和210平米的二层楼房的办公室和宿舍都树了起来。想起大隆初创时的景象,严裕棠不禁感慨万千。
泰利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资产增加四倍,然而,这时严庆龄却在公共租界威海卫路另办了一家德孚机器厂,将泰利一部分较好的机器和大批原料转了过去。
泰利地处越界筑路之处,不甚安全。开始严裕棠猜测严庆龄的本事不过如此而已,但当庆龄向他说起只雇用二十余名职工时,他心领神会了。原来这德孚机器厂只是个虚名而已,并非生产机构,实际上,不仅可以保护机器,而且可以搞五金买卖。
简直是一箭三雕!这正是严庆龄的过人之处。因为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连雇用的二十余名职工都不是从泰利过来的。到时候,以压缩生产、变卖机器为名来裁减泰利的富余人员,不是显得严庆龄是出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的吗?严裕棠感慨此事干得真漂亮!
轶闻
俗话说“树大招风”,严家的事业“发”得大了,就引起了社会上歹徒的眼红。1928年秋,严裕棠竟与两个持枪歹徒正面相遇!
1928年10月22日上午,严裕棠从家(平凉路1号)出来,乘上自家的黄包车去江西中路58号的光裕公司上班。平时严庆祥和严庆瑞都是跟父亲一起走的,这天恰好有客人来访,严裕棠嘱他们哥俩先走,他本人随后就来。谁知严裕棠独自出门不久,车子行到杨树浦路怡和码头附近时,竟遇上了绑匪!两个持枪歹徒原先乘一部黑色汽车跟在黄包车的后面,此时一下子窜到了黄包车的前面,往黄包车前面一横,挡住了去路。严家的车夫沈兆荣见势不妙,连忙掉转方向准备往回跑。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歹徒蹿上来一个用手枪对准了车夫,另一个用手枪抵住了严裕棠的脑门,把他从黄包车上拉下来,推到他们的汽车上去。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