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海外仙娇梦里婵娟,又哪里胆敢猜测竟是月下小惜轩的一名妓女。
这就是秦知暖。
她似乎早习惯了被人肆无忌惮地看,浑不在意满楼饥渴的目光,淡淡飘上了楼头。
只是卫述秋敏锐地察觉到,除了骇人的美貌之外,这女子的瞳仁里那一股四方展开的深,没有多年的情感波折,是沉淀不下来的。
“大小姐,你怎么上来了。”柳本初见满楼目光纷乱的诸位,心里恨不得上前拎住了把他们一个个从窗口掼出去。
“雅厢气闷的紧,这里好,我在这等吧。”
熟谙听觉慈音的滑小川都还在魂不守舍,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道:“秦小姐,你的身份尊贵,可不能和寻常客人等同,这里还有许多是跑江湖的,多有不便,还是移驾回楼下,免得唐突冲撞。”
秦知暖一笑:“敢上藏刀楼的,哪个没跑过江湖,我一介烟花女子谈不上唐突,你说我身份尊贵,倒像是绕着弯骂我。”
想不到说话这么生猛,滑小川号称嘴快,居然一时无言以对,憋了片刻才说:“可是这层满客啦,大小姐……”
“不会叫人挪一桌出来!”柳本初狠狠瞪了滑小川一眼。他在秦府多年,素知秦知暖的脾气,连东胜国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廪城主都拗不过的人,当然是个从心所欲,不为人所左右的角色。说她是身段软骨头硬,半点不为过。
秦知暖不再多言,款动莲步,行到桌前坐下,侧着脑袋支颐望窗外的湖景,全不顾这桌上坐他对首的卫述秋。柳本初和傅氏兄弟几步赶到跟前,傅远对卫述秋道:“小兄弟,挪个身。”
卫述秋哪里睬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拿酒瓢在酒桶里穷捞,自顾自斟酒喝。傅远心中有气,在秦知暖面前不敢动粗,又看卫述秋不像是寻常客人,压了压火,掏出一锭银,放在他面前:“够这一楼酒钱了,劳驾你到别桌凑凑热闹。”
见卫述秋手端酒盏,和秦知暖一样脸望着窗外,还是像没听到。傅远心头火起,和傅深对看一眼,伸手就去抓卫述秋的肩头,要撵他走。柳本初正要阻止,傅远突然觉得酒气冲头,一瞬间满脸通红,哼哼唧唧,差点要摔下地去,幸而被傅深扶住。
傅深急问:“怎么了?”
傅远缓了一阵,摇摇头:“不知道,突然头晕了一阵,妈的。”
柳本初微微一惊,似乎察觉到问题出在卫述秋身上,正要说话,滑小川上前打圆场道:“大兄弟,你生就的好眼力,应该看出来啦,这位是本城太守大人的千金秦大小姐,我让人腾个位子,你看在我薄面上,挪个座儿可好。”
卫述秋还不说话,秦知暖却一皱眉:“不必了,相互不碍着,静静的坐一会儿便了。柳大哥,你也坐下吧。”
她一发话,旁的人还能说什么。柳本初本来觉得和大小姐同桌坐着多有不便,但看卫述秋似乎挺惬意自在的样子,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火,就在两人之间坐下了,三人各占了桌的一面,只留得临窗的一面空着。傅氏兄弟和滑小川都站在柳本初身后,不敢去坐。
六人就这么围着一张四方桌,气氛陡然怪异起来。其中四个心里头各自别扭,希望阮铜早些到场解围,只有卫述秋和秦知暖,似是两个看景的闲人,一身的松动。
日头几乎要满身子扎落在西北边的松凉山下,一点点余晖在弓影湖上缓缓摇碎了,藏刀楼头的伙计们掌起了八角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