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前,卫述秋还躺在浙一医院的ICU病房内。
半昏迷状态中,只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身体。只是摇晃而已,却像被人群殴,他疼得张开眼睛。
长久不受光的的视网膜有些刺痛失焦,但距离并不远,基本能看清站在面前的大胖子。是,仅仅从光晕轮廓就能判断是个胖子,满脸胡茬参差,肉虽丰腴,但看起来紧实可口,嘴唇厚如香肠。
“醒啦!”他微微一笑,退开一点距离,让卫述秋能看清他的全貌。然后说,“快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退远之后,形态即刻分明,可见他长宽高差点要相等,头戴一顶天蓝色棒球帽,身着条纹T恤和短裤,大肥肚皮上松垮垮掐着一条黑色腰带,意外的却与短裤搭得挺和谐,圆形的腰带扣亮晶晶的像个表盘。脚上两只人字拖的面积加起来就有脸盆大,肩上是鼓鼓囊囊一只军用背包,发型前端的头帘整齐地吃在额上,眼睛大大,五官确凿,像娘们版的张飞。
不知哪来的浑人,跑来这里消遣。
“走开!”卫述秋凶他,同时发现声音一大,胸口就疼,如同在体内有一对相扑选手踩着内脏正扭打。
胖子说:“小子脾气还挺大,别动气,我是徐满。”
是长得挺满,卫述秋缓了口气,将高压氧面罩摘掉,去找水喝,但在床头没有找见,于是去按病房的呼叫系统,打算让护士把他撵出去。
“你不要命了。”徐满捉住他的手说,“争分夺秒的当口,你还胡闹。”
我胡闹?卫述秋不解,此刻对他而言,根本没有胡闹的条件。因为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任何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仗着过人一等的判断能力,搞清楚是在一个重症监护室里疗伤,他现在只想喝点水,安静地休息,不想被一只肥硕的陌生家伙无缘无故从病榻上拖下来。“到底谁胡闹?我认识你?”他瓮声瓮气地问。
徐满说:“没时间了,晚点和你解释,快起来,他们马上要找到你了。”
绷带把卫述秋绑成了笨拙的木乃伊,使他从病床上仔细挣扎才能坐起:“谁要找我?”
徐满扶着他下床:“就是要杀你的人。他们杀过你一次,但你没有死。”
废话,我当然没死。卫述秋心道。但是有人要杀他?这情节就有点虚妄了。但是,有时候人难免要被迫在短时间里做决断,以他的头脑,一般这个过程会被无限缩短。于是他醒一醒神,决定就范。
他应付着点点头,摘掉食指上的心监仪,揭开鼻翼的胶布,捉住胃管,一点点往外拉,拉到咽喉时忍不住空呕了几下,鼻腔里又酸又涨。全拉出来后,看着胃管上滑腻腻的,实在不知道这几天被喂了什么东西。
尤其是渴,卫述秋找到半杯水,顾不得凉热一口喝干。然后,咬一咬牙,将导尿管一记拔掉,获得爽利的痛。他小心翼翼穿上鞋子,起身的时候头有点晕,想必卧床久了,正体虚。看了看病房墙上的电子钟,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早晨七点,竟然是平安夜,真讽刺。
因为右腿似乎并没完全康复,整条腿不怎么听使唤,忍痛扶着徐满艰难前行。两人走的是疏散楼梯,关上门的一刻,可以见到拐角处两名男子向他的病房走过去,他们的脸青得吓人。徐满说的不错,大清早两个青脸怪找上门去,就算不是杀他,想必也不会是送圣诞礼物来的。
仰仗楼梯扶手,卫述秋尽量轻声快步地跟着徐满下楼,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直哼哼。
徐满问:“很疼吗?”
他只要回头看看卫述秋的面色就该知道疼不疼,但他丝毫没有慢下来,一面探头往下面几层张望,一面说:“疼是正常的,我看了你的报告,肺塌陷和心脏瓣膜严重损伤,光是开腔修补手术就做了四次,连带颈侧肌群复原和腔骨扶正……你起码要躺半年的,但你才躺了一个星期。要不是我给你喂了绝世奇药,就凭你身上杂七杂八的几十处小伤口,死一百次都不用打折。本还打算等你把腿伤养好些,但没时间了,再说,医生也觉得你这腿没治了,这样子挺好,就是每次过机场安检要跟人解释里面的钢钉,哈哈哈。”说得他自己乐了,压低了声音笑。
这货还有没有人性!卫述秋想照着他肥头大耳一巴掌,奈何现在通体疼痛,汗如雨下,也没这个余力。
不多时到了地下车库,徐满把卫述秋扶上一辆银色别克商务车的后座,驱车离开。
一上车,卫述秋满身骨骼如要散架的相似,把病服浸得湿淋淋。不多时驶出三四条街,沿着南山路一直往下走,徐满才松一口气,问他感觉可好。
“棒极了!”卫述秋咬牙切齿地说。
“好!是条汉子,不枉我奔袭千里来相救。”徐满得意洋洋,“现在你和我说说自己的情况,家庭背景,性格特点什么的,你还是学生吧?在哪上学?从小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事件?诸如此类。”
生来脑袋便捷过人,使得卫述秋本性脱略,原本对万事都抱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事故发生之后虽然有着记忆障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