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是为官一任的规矩,每换一任长官,就会趴下去一些人,也会让很多人一朝得志。
石挺的第一把火还是在任县尉的时候烧的,一把不急不徐的文火烧下来,把彭威那只蹦跶的青蛙煮死了。
第一把火烧下去,趴下了彭家,也打萎了孙家,兴起的是伏牛寨的花甲和陈皮。
洪杜县的百姓惶恐不安地等石挺烧第二把火,不知道石挺迟迟未点着的下一把火会烧到哪家。
石挺在县衙坐班快一个月了,每天上午就在县衙那破烂得快倒了的公房里面和孙浩然,钱多多等六曹佐官一起参阅洪杜县历年的各项资料,文稿。
看资料的时候,石挺是很认真的,只要碰到有记叙不清,前后数字不符的地方都会命佐官把所有相关的资料全部翻出来,比对中间的差别在哪,并且在册上面标明此处有何疑异。
这份活计很需要耐心,还要求极其细致,有很好的记性,孙浩然和司功佐范童生两人肚子里面有些墨水还好,像金多多大字不识几个大老粗让他整天坐在公事房里比要他命还难受。
但石挺不恼,不管能查完多少册子,就只看一上午,绝不延时。晌午一到,请曹佐在县衙里吃过石家厨师做的家常菜,就让他们散了各自返家。
到了下午,太阳刚刚偏西,石挺一身少爷打扮,带着旺丁到田间地头,山林河畔跟种地老农,捕鱼的渔夫,采药的山民闲聊。
每天石挺就是坐堂,吃饭,下田间地头,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
倒是凤娘最忙,每天清早就带着下人,拄着拐杖在县城外面的良田边上慢慢行走,看中哪块田了就让下人去找找地保询问地价。
凤娘要买田,大量的买田,石挺想管也管不住,貌似古代的暴发户全都这么做的,一朝发达了,银子就成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过眼云眼,看重的就是祖宗基业和田地。
最大的地主头子皇帝都是这么做的,国库里有了钱粮,他们就会挥师征伐,希望为子孙后代留下辽阔的疆域。
这是华夏人固有封建小农意识,世世代代传承到骨髓里东西,石挺不想去改变,也改变不了。
他现在喜欢上和三教九流的人随意的坐在田间地头闲聊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感到自豪的故事,有深藏在心里的梦想,与家人和熟人是不好意思说的,只有和石挺这个大方的陌生人才会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石挺和一个挑着簸箕在河边挖野菜,顺便捉泥鳅,捞小鱼的农夫坐在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下面闲聊,旺丁一下子在河边戏水,一下又跑到石挺跟前撒欢,在草丛里蹦蹦跳跳地追逐着青蛙。
农夫刚看到石挺走过来的时候显得很慌乱,想要拿东西盖住簸箕里面的野菜,毕竟刚过了秋收的时候就挖野菜吃是很没有面子的事。
但石挺已经走近了,老农手里拿着用青草穿的一串鱼虾不知所措。
“老倌莫惊,莫惊,我随爹爹从州城里来,一个人呆在铺里没兴致,找人说说话。”
石挺从后面的背褡里掏了两个麦饼出来,给了老农一个。“这些都是什么菜呀?能吃吗?绿绿的看起来比青菜萝卜要好吃呀,呆会我拿麦饼和你换。”
不由分说就把老农拉到河边的大石头下面坐着,一个无知的纨绔子弟形象表露无疑。
老农拿了石挺的麦饼舍不得吃,但当着石挺的面又不好意思不吃,用手掰一点放在嘴里细细地嚼,好像那手指大的一点麦饼永远都吃不完的一样。
“这些菜都是野菜,小河边,田埂上面到处都有的,不值当小郎君用麦饼来换,您要稀罕吃,呆会拿些回去就是了。”
乡下人都老实,尤其是接了石挺的麦饼,老农更是不肯占石挺的便宜,话挑明说。
“这就是野菜呀,州城里的大酒楼这样的菜卖得老贵了,一碟子十文钱呢。唉,不对呀,这不刚收完五谷?家里有粮食呀!老倌你怎么就出来挖野菜了,野菜是卖到州城去的吗?”
如果是熟人这么说,老倌肯定认为是故意看他笑话的,但陌生人不同,老农把石挺当成那种吃饱了撑的败家子少爷。
“小郎君笑话老倌呢,这野菜哪里有人要呀,地里大把的,现在又到了秋天,野菜都老了,家里有吃的谁还稀罕吃这些老菜呀。不瞒小郎君,老倌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挖野菜伴着粮吃,能多撑些日子。”
老农趁石挺没注意,剩下的那块麦饼偷偷地塞到衣兜里去了。
“这刚收完五谷就吃野菜,那撑得到明年收新粮?”
“也没有小郎君想的那么严重,今年秋里突然涨了大水,老倌家的房屋被大水冲垮了,田地也被沙子埋了不少,那时光顾着建新房子,没顾上田地的粮食,今年就少了一半。只收十多担。”
灾后重建的时候,倒塌的房子都是由乡勇团帮着建的,老农趁着有乡勇团帮忙,地里根本就没有去管,老老小小一家子一心一意的建房子。
“有十多担粮,也用不着吃野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