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裹紧那身旧格衫儿,尽量不让风儿钻进里面去。
冷酷的风,该死的风,拉不动她的上衣,就一个劲地撕着她的裤腿,拼命往一边摔去。
讨厌的风,肆虐的风,不知从那儿把街上的烤羊肉烤饟的香味,油炸水饺,炸麻花的刺啦声和香气,一阵一阵带给她的耳朵和鼻子。
本能的食欲,几天以来总没有这样强烈到使她无法控制的程度——身上所有活动着的消化、吸收系统,一齐向她发出强硬的驱使,撕割!
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到一个烤饟的维吾尔族大娘跟前:“大妈!”
她不懂她的话,拉拉头上的蓝头巾,抬头看看,知道她准是饿了,给了她一个荷叶一般大的黄油油的热饟。
她没有马上吃,而是马上哭了!
她要对她磕头。
她不懂。
她走了,走到一个避风处,吃了一半,便越吃越慢,越咬越小,每一次只用牙尖咬那么一点。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到背包里。
接着,她便下决心,准备在避风墙脚下,望着星星过夜!
六
她紧挨着背包坐下。
肚里有半个饟,心里也不那么慌了,手也不那么抖了。
开始想起事了。
她想想来新疆这一路上,眼泪又下来了!想想到了新疆以后怎么办?在哪儿落脚?自己该往哪儿走?她叹了口气,揩揩眼泪,又不哭了。
她刚在被上枕下去,忽见一辆马车得得得地跑过来。
车上一个小小的矮老头,身穿黄羊皮大衣,棕色大衣领在高高地竖着,围起他的头。头上一顶旧黄军帽。他双手抄着鞭竿抱在怀里,眼睛眯着,什么也不看,像在算着账。
“大爷!”
他一下没有看清人在哪里叫:“吁!”
他勒住马时,车已离叫他的人老远。
他回头看看,才看清墙根下坐着个要饭的。
“你叫我?”
“嗯。”
“叫我干啥?”
“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为何要叫他一声,是要向他求救?讨要?还是看错了人?
他对她看看,怕她是疯子,又要策马赶路。
“你家很远吗?”她又问。
“不,不很远。”他转过大衣领中的脸,“你要坐车吗?”
“嗯。”
“你到哪?”
“我不知道!”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
“你老家在哪?”
“巴东。”
“哪个巴东?”
“四川巴东。”
“你是四川人?”
“嗯。”
“到这儿来奔亲戚?”
“不是。”
“那你来干啥?”
“我来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
“什么活都干。大爷,你家在哪儿?”
“在马勺子。”
“马勺子?”
“嗯,你在马勺子有老乡?”
她刚要说,停了一会:“有。”她站起来,“大爷,我想跟你的车。”
他看看天,天不早啦!想了一会儿:“上来吧。”
七
她提着背包走过来。
他挪了挪,伸手接过她的包,放在马车后边。
她蹬了蹬,才从车辕上爬上床来。
他把车上的苞谷杆哗哗弄了弄,叫她坐下。
他给一直站着的红马一鞭,马又开始得得散开四蹄,在柏油路面上敲出很好听的声音。
她似乎没有坐过马车,觉得很快,很稳,很威武,很有意思,比坐火车舒服。坐火车,挤,厕所里总站人。
在马车上还能看见大街。大街上有许多车,许多人,许多灯,许多大楼,这一切都慢慢地往后退去。
出了城,看见天山,那么高!从上到下都是白的,白得泛银灰色。戈壁这么大!一眼望不到边,在巴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地方!这些地方为什么不种庄稼呢?没有人吗?能在这么大的地里干活,多有劲!
“大伯,你家在山那边吗?”
“不。那是天山,很高很远,西边从苏联那边过来,东边一直到青海。你别看它好像就在眼前,再走三天两夜也不得到。你坐好!”他给了马一鞭,“驾!”
车在大路上跑得更欢。
“大爷,你这是向南吗?”
“不,向西,你坐好!驾!”
大红马猛然往前纵去。她先仰后合,“啊!”叫了一声,两手乱抓,一下子不要命地抓住老大爷的老羊皮大衣。
“吁!”大爷喝慢了大红马,“你好像没坐过车?”
“没。”
“你家连马车也没有?”
“没。”
“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