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将那枚蕴着幽蓝光华的玉简托在掌心,指尖摩挲着边缘细密如蛛网的纹路,仿佛在掂量一块寻常顽石的斤两。客栈二楼的窗棂半开着,穿堂风卷着檐角铜铃的碎响溜进来,将他鬓角一缕发丝吹得乱颤,倒像是在嘲笑这满屋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的气氛。
“极北冰原”少女苏清鸢捧着刚温好的茶盏,氤氲白气模糊了她蹙起的眉头,“传闻那里的风能冻裂修士的灵脉,寻常法宝去了,不出三日便会蒙上三尺寒霜,与废铁无异。”她说话时眼睫轻颤,倒不是怕了那酷寒,而是想起方才沈醉说的那句“此去九死一生,若有退缩之意,此刻便可离去”。
沈醉闻言,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冰面下的暗流,闷声闷气却带着股子戏谑:“苏姑娘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依我看,那冰原的风再烈,也烈不过人心头的火气——你说是不是,窗外的两位?”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客栈门前的石阶上。当先一人身形颀长,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腰间悬着柄用布条缠着的古剑,脸上带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笑起来时倒像是多了条活物在脸上爬。他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个比自己还高的行囊,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星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客栈门楣上“迎客来”三个字,仿佛那匾额里藏着什么玄机。
“沈先生好耳力。”青衫人推开门,带进一阵卷着沙尘的风,他拱手时动作利落,倒像是江湖上走惯了的游侠,“在下萧长风,这是舍侄萧遥。方才在隔壁酒肆听闻先生要去极北封印邪祟,特来叨扰。”
沈醉挑眉,将玉简揣进袖中,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给这场突如其来的拜访伴奏:“萧兄消息倒是比驿站的快马还灵通。只是不知,我等去送死的勾当,萧兄带着个半大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那名叫萧遥的少年闻言,立刻梗着脖子道:“先生休要小看人!我虽修为不及先生,却也懂得些阵法皮毛,寻常妖兽近身,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况且伯父说,这等关乎天下苍生的事,能出一份力,总好过将来在史书里看别人的故事。”他说得急了,脸颊泛起红晕,倒像是把心里的热血都涌到了脸上。
萧长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目光转向沈醉时多了几分郑重:“不瞒先生说,三年前我在西域游历,曾见过一次邪祟作祟。那村子原本好好的,一夜之间就成了座死城,连狗吠声都听不到。后来才知,是极北那边泄出的邪气所致。”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我虽只是个浪荡江湖的,却也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与其将来看着邪气蔓延到中原,不如现在就去源头堵上一堵。”
苏清鸢端着茶壶的手顿了顿,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她原以为这游侠不过是图个扬名立万,或是想从沈醉这里讨些好处,却没料到他竟有这般经历。她看向沈醉,见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萧兄倒是个有故事的人。”沈醉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熔金,山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是你可知,极北那地方,别说扬名立万,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我等此去,可不是游山玩水,更不是江湖仇杀,那邪祟的厉害,怕是比你见过的任何妖魔都要难缠百倍。”
“先生这话,倒像是在劝退我等。”萧长风笑了笑,疤痕在夕阳下投下道阴影,“可若是因为怕就不去,那我这些年在江湖上标榜的‘侠义’二字,岂不成了笑话?就像这茶,若是怕烫就不喝,怎知它醇厚的滋味?”他说着,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腰间的古剑似是轻轻嗡鸣了一声。
沈醉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萧遥背着的行囊上。那行囊鼓鼓囊囊的,边角处露出些黄纸朱砂的痕迹,显然是备着画符用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背着个破旧的包袱,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走遍天下,后来才知道,这世上的路,从来都不是靠热血就能走通的。
“你这侄儿,倒是比你会说话。”沈醉忽然笑道,“那句‘好过在史书里看别人的故事’,说得倒是有些意思。罢了,既然你们铁了心要往这冰窟窿里跳,我也懒得拦着。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到了极北,生死各安天命,我可没空当你们的护院。”
萧遥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却被萧长风按住了肩膀。游侠对着沈醉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成全。我叔侄二人绝不给队伍添乱,若是真到了力竭之时,也绝不会拖累旁人。”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苏清鸢将刚沏好的热茶推到两人面前,轻声道:“萧大哥,萧小兄弟,一路往北,寒气侵骨,我这里有些御寒的丹药,或许能派上用场。”她说着,从药囊里取出两个小瓷瓶,放在桌上。瓷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是藏着两捧暖玉。
萧长风谢过接过,刚要收入怀中,却被沈醉拦住了。“苏姑娘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丹药,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沈醉拿起一个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眉头微蹙,“这丹药里掺了暖阳草,虽能驱寒,却